林深這句話的音量不算大,但也絕對不小,剛剛好控制在了彼此都能聽到的程度。
而開啟照明之後就快速閃身過來的田松傑,原本下意識地想要抬手做點什麼,卻也在低頭看清楚對方模樣之後愣住了。
右手停在半空中,嘴巴不自覺地張開,又慢慢閉了起來。
他看了林深一眼,收斂住了身上的氣息,把手也給收了回去,“怎麼會是他?”
田松傑是極其意外的,但抬眸去看那道鐵網,又看清楚鐵網之後一個個被用布矇住的箱子之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對方顯然是聽到林深的話,只不過還是本能地掙扎,想要掙脫這種束縛,然後再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做些什麼,腦子還完全沒有空去處理剛才那句話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又或者是,腦子早已經失去了那樣靈活思考的能力,所以在情緒的帶動之下,無法去做出正確的思考。
林深卻是不急,他就緊緊壓著對方的肩膀,稍稍直起身拉開距離,保證對方能夠看清楚自己的樣貌,又不緊不慢地開口再說了一遍,“你好好看看我,還記得嗎?雖然我們確實有很久沒見了,但看到你還活著,我覺得挺開心的。”
活著?
也許是這兩個字觸動了對方的某根神經,掙扎的力度瞬間小了不少。
對方不再像之前那樣一心只想著掙脫,而是終於轉動頭部,去嘗試與燈光之下的林深對視。
冷白色的光灑在彼此的身上,林深慢慢鬆了一些手上的力量,他直視著對方抬起來看自己的眼睛,看到那雙被情緒影響的雙眼在看清楚自己之後猛地睜大,又立刻因為別的情緒激得皺了起來,他才吐出一口氣,從對方身上移開了。
眼淚在那瞬間盈滿了對方的眼眶,當中的情緒除了委屈,還有太多太多複雜的感情,然而張開的嘴巴里只能發出一些簡短的音節,像是以現在的狀況不知道也無法從某個具體的時間點開始訴說。
林深則是蹲到了對方頭的附近,伸手幫忙擦掉了順著眼角往下滑的眼淚,低聲道:“沒事,有什麼你慢慢說,我都會聽的,小苗。”
喊出這個稱呼的時候,他看到對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後緊接著想要蜷縮起來,然而那隻過分巨大的手臂讓其沒有辦法做出這樣的動作。
田松傑靜靜地眨了眨眼,看小苗抬起那隻手將自己的臉完全遮擋起來,只能聽到小小的抽泣聲。
“深哥……上面那群人說的所謂晚上的特殊活動……”
他的話只說到這裡,走到鐵網邊上的時候就停住了,手指扒著網格朝裡面看了一圈,表情顯得十分難看。
林深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微微皺起來。
他在安靜地等待,等待面前這個情緒崩潰的年輕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於是他盤腿坐了下來,抬起頭重新打量那道鐵網。
田松傑像林深剛才那樣,順著鐵網朝上看了一眼,轉過頭來說道:“船上的人看到的那東西,是跟他一樣從上面的空隙裡出來的吧?這四把鎖完全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估計從這些箱子搬上貨艙之後就沒有開啟過了,應該就是等著今晚的活動,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也走到林深旁邊蹲了下來,“如果這裡面關著的其實都是人的話,那麼那個不一樣的東西又是誰帶進來的?這艘船很顯然從昨夜開始就已經發生了不正常的變化,但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把這當回事,再加上這個貨艙——”
田松傑又抬頭看了一眼,情緒帶著明顯的厭惡,“這鐵網一看就不像是這次出航之前臨時修出來的,上方人一般碰不到的地方都積著灰塵,很顯然做這種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不然根本沒必要多加這麼一個空間出來,一直以來聞到的鹹腥味或許根本不是海水海風裡的味道,而是阿豪他們看到的那個東西身上散發的味道,它雖然從這裡跑出去了,可味道還留在這兒沒有散掉。”
林深點了點頭,“確實,這味道應該是它身上的,但又跟海的味道很相近,再加上外面變得有點惡劣的天氣,反而讓它更容易藏身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低頭看了一眼小苗,對方抽泣的聲音變小了不少,胸口的起伏也沒有剛才那般明顯。
“宣哥說看到了奇形怪狀的東西……”林深喃喃低語,“如果鐵網後面那些箱子裡,關著的都是跟小苗這樣,在門後世界受到某種影響,已經無法變回原本模樣的許願人的話,那今晚的活動很有可能就是一場畸形秀,只是他們沒想到過貨艙裡混入了別的東西……這場秀恐怕要出大問題。”
田松傑則是聽到林深把自己的想法直白地說出來之後,情緒變得更加忿忿,“這一看分明就是有意針對,原本他們這樣受了影響的人再入門後世界就要面臨更多的困難和壓力了,現在還故意把他們全都集中在這麼一場怪異的活動上面,讓一群人模狗樣的有錢人拿來當樂子看,看完了呢?看完了之後,又會怎麼辦?”
話雖然是這樣說著的,但其實田松傑心裡太知道會發生什麼。
他忍不住“嘖”了一聲,兩手握拳,“要不是小苗他手臂上受到的影響跟圖書館那兩個夜間保安同源,為的是能夠處理和看守跟紅煙館有關的東西,這力量與鬼神無關,也不來自門後世界的存在,不然估計他現在也還關在箱子裡,沒辦法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