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取能量的“果實”被鬼火灼燒,田松傑稍稍一鬆手,那些原本還在自己手邊蠕動掙扎並且叫囂著的東西,就瞬間化成了帶著臭味的灰燼落到了地面上。
而鬼子母神像頸部的復原速度,也隨之變慢。
見真的有效果,田松傑猛一回頭,衝女生使勁點了點腦袋,不需要再多的言語便開始默契地分工合作起來。
林深掃了一眼鬼子母神像頸部逐漸變緩的重塑速度,嘴角微微一彎,“人是會團結合作的生物,就算脫離了所謂‘人’的範疇,但有些深刻在體內的信念與想法,是不一定會隨著身體的變化而變化的,你們將人一個個透過這樣那樣的手法騙進來,那就要做好被我們群起而攻之的準備,這只不過是個開始,你知道嗎?”
面前的鬼子母神像只是不斷地從暴露的頸部擠壓出氣體,發出不明所以的聲音,它被切掉了雙耳,如今又丟失了最後一隻寶貴的眼睛,或許根本不知道林深在說些什麼。
話音落下,他握緊鬼子母神像的手臂,直接將“獄”字印章狠狠蓋在了對方的額頭上。
因為它掙扎的動作,上方佛堂裡原本懸掛在半空中的經幔都掉了下來,在破裂的洞口邊上飄飄揚揚,而一個扭曲的怪物在中間如同起舞般哀嚎。
燃燒著的蠟燭在為它提供重塑的力量,可遠遠趕不上田松傑跟女生切斷它根莖的速度。
只聽得“噗”一聲,石臺上第三根蠟燭就那麼滅了。
接著應聲響起的是完全石化的鬼子母神像剩餘的腦袋碎裂的聲音,轟然炸開的粉末在舞動的經幔之間飄灑,帶來的是對方更加激烈的掙扎。
只不過這一次沒了頭的它真的只能靠脖頸上擠出來的氣體表達自己的情緒,扭動的身體之下是叫喊得更加刺耳的嬰兒們,其中一些沒有長成型的開始逐漸萎縮,連線母體的臍帶也跟著乾癟收縮,變成一根輕輕一碰就會斷裂的幹稻草一樣。
這樣子的東西,甚至不需要鬼火去燒,就隨著胚胎的掉落而直接化成了粉末。
然而蠟燭的熄滅並沒有讓林深的臉色變得好到哪裡去,他反而是蹙了一下眉頭,低頭去看那最後一根蠟燭,上面的火焰顯然也沒有之前那麼旺盛了,仔細看去,甚至還有逐漸變小的趨勢。
抬眸再看面前這個掙扎的怪物,林深鬆開了它的手臂,後退半步從石臺上跳了下來。
“深哥?”田松傑有些意外地看向林深。
“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收手?”女生顯然不明白林深在這種時候退下來做什麼,眼前明明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刻,只需要再來幾下,眼前這玩意兒就會分崩離析,不再存在。
林深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握緊了“獄”字印,無視了鬼子母神像胡亂揮舞的那隻手臂,伸手一把握住了最後一根蠟燭。
刀刮般的痛感也減弱了,落在他的手心裡反倒有些發癢。
“它被放棄了,”林深這個時候才開口,他抬起食指和拇指一下捏住了蠟燭中間的燭芯,“對方在把力量收回去,不打算用在它身上了,它是個棄子,沒有了足夠多的力量支撐終究會死的,但是……”
林深頓了一下,指頭用力在燭芯上一捻,火光熄滅的同時燭身也“啪”的一聲斷裂。
在感受到指腹上微微地刺痛像是有實體一樣被他捏碎之後,林深才長舒了一口氣,鬆開手,把沒說完的話繼續說了下去,“但是不能讓它就那麼把力量抽回去,它自己收回去,跟我們把它滅掉,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對嗎?哪怕只是一點,那也是削弱,這對我們來說極其重要。”
鬼子母神像的手在說話間,朝著他的胸口就揮了過來,尖銳的指甲劃破空氣發出“呼”的一聲響。
林深看也沒有看,只是本能地抬起手。
對方的掌心在甩過來的瞬間,直接與“獄”字印來了個結結實實的親密接觸。
石化。
啪!
鬼子母神像的手掌在距離林深不到半指寬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變成碎塊稀里嘩啦地往地上掉落。
這一回是臍帶的方向先萎縮乾癟,接著那些還能動的嬰兒就像是被抽乾了氣的氣球,也跟著迅速癟了下去。
“東西呢?”林深微微轉頭,看向女生。
對方愣了一下,然後就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將手中一直握著的那個圓溜溜的球扔給了林深。
沉重又冰冷的金屬重新回到了林深的手心裡,寒意穿透面板深入骨髓。
這東西的材質顯然跟鬼子母神像是完全不同的,它看上去更古老,更加有年代感,雕琢出來的眼睛中間甚至還有些繁複的花紋。
林深將它放在石臺上,一手控制住它不左右亂滾,另一隻手拿著印章用力地蓋了下去。
碎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銅製的眼睛上出現了一條裂縫,緊接著鬼子母神像肩膀的位置也跟著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裡面的黑氣帶著飛舞的小蟲子飄了出來,它扭曲得像是一個抽搐的木偶。
再用力。
崩裂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銅製眼球上的花紋碎成小塊,當中像是有什麼帶著哀嚎帶著怨念飄出來,在接觸到“獄”字印的瞬間消散成了虛無。
斷成兩半的眼球往左右兩邊一倒,林深手中的印再次沉重地落在石臺上,伴隨著銅製眼睛的消散,鬼子母神像身上出現了一條斬斷它腰際的裂縫,然後就見它在眨眼間風化,變成沙子嘩啦啦全都落在了石臺上,又順著石臺邊緣往地上掉,變成了沙子做成的瀑布。
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原本還在哭喊嚎叫的嬰兒們彷彿不存在一般,地上只有一灘灘的黑色灰燼。
林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看向女生。
二十歲出頭的模樣,看上去跟田松傑一般很是年輕,只是她看向林深的目光中帶著一種好像等待了很久的意料之中。
她就站在棺材前面,表情坦然,把林深上下打量了一圈,雙手往棺材邊上一搭,道:“我以為我能見到她,能看看她是什麼樣子,但你身上有她的氣息……所以她已經不會來了對嗎?”
林深知道她說的是韶妹,於是點了點頭,回答道:“我覺得應該是。”
“真可惜,”女生笑著嘆了口氣,“我從很早起就有太多問題想問她了,看來是永遠沒有機會了,現在這個怪物處理掉了,就該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