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有……有什麼問題嗎?”
或許是注意到林深腳步停在佛堂後門的位置,孫縉中敏感地回過頭,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才壓低自己說話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被他拉著手的向黎楚聽到這句話,雖然看不清楚,也還是警惕地一轉頭。
然而他的視野裡就像是老舊的映象管電視,接收不到電視訊號一樣,是密密麻麻的雪破圖,只有一些模糊的畫面在這片嘈雜之下不停地閃過。
有了之前其他人的經驗,向黎楚其實很清楚這應該就是自己這個身份該看到的東西,只要能夠撥開這層迷霧,就可以搞清楚那塊鑰匙碎片在什麼地方。
可是不論他怎麼努力,眼前的畫面裡依舊只有幾個連輪廓都辨認不清楚的黑影,以及右手傳來的彷彿是幻痛一樣的奇怪感覺。
這種現實與虛幻相互混雜的感覺,讓他向前走的腳步不自覺地產生遲疑,完全是靠程傑拽著他不得不朝前去。
林深掃了向黎楚一眼,衝孫縉中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往前走吧。”
孫縉中有些欲言又止,但看了看自己旁邊的向黎楚,最終把問題給重新演了回去。
他只是無聲地轉頭,試圖從林深臉上獲得一些什麼答案,而看到的只有林深安撫的眼神和一個淺淺的微笑。
孫縉中輕輕撥出一口氣,拍了拍向黎楚的肩膀,轉頭繼續往前走。
落日之下的佛堂後院開始昏暗起來,再加上週圍影影綽綽的樹影和圍牆的遮擋,被低矮植物覆蓋的地方變成了一片難以分辨清晰的墨綠色或是黑色。
元柏和宋靈凡最先走到假山石跟前,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就順著邊緣往後走了兩步。
一道木門出現在假山石的遮擋之後,門沒有上鎖,只是簡單地關閉了起來,而朝下看能在土地上看到幾個擦蹭的腳印,以及之前消失的類似於什麼東西在地上劃出來的印記。
“鐵鏈吧?”宋靈凡蹲下身看了一圈,才站起身小聲地跟元柏說話。
元柏點了點頭,就伸手摳住木門的額門邊,稍稍用力往外拉了一下,“噌”的一聲,木門晃動了一下之後開啟了一條縫隙。
裡面是一條向下的樓梯,沒有燈光照明,朝下看幾乎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不過就在元柏思考要怎麼開口跟其他人說明情況,讓大家做好心理準備往下走的時候,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從裡面傳出來的微弱說話聲。
雖然聽不清楚具體說的是什麼內容,但能辨別出是人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過了木橋之後一路來到佛堂的路是沒有岔口的,他們沒有見到從這個地方返回的莫家人,那麼極有可能在把棺材送到這裡之後,這些人也還沒有離開。
元柏立刻抬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著往木門裡指了指,才緩慢又謹慎地再次拉開木門,保證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開始貼著牆壁邊緣往下走。
向黎楚晃了一下腦袋,就好像感覺到眼睛前面有什麼東西飛過一樣,他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抓一下,奈何自己兩隻手都被別人拽著,只能又晃動了兩下腦袋,使勁眨了眨眼睛。
“你怎麼了?”孫縉中聲音如同蚊蠅。
他的呼吸變得短而急促,看到元柏和宋靈凡往木門裡走,說話都有種快要接不上氣的感覺。
向黎楚只是又晃了幾下腦袋,然後皺緊眉頭朝身後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裡充滿了疑惑和奇怪的焦慮,沒有聚焦的雙眼在林深身上一掃而過,也不知道究竟在看向什麼位置。
“說不上來,”向黎楚下意識反手抓緊孫縉中和程傑的手,“我總感覺我面前好像能看到什麼東西,是那個東西在動,還是我的視角在動,好像有什麼……”
“我們確實在動。”程傑打斷了向黎楚的話。
然而向黎楚卻是十分肯定地搖了搖腦袋,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更像是……我不知道怎麼說明白,我像是在看著別的什麼東西一樣,離地面很近但是在一直朝前動……”
孫縉中聞言一縮肩膀,眼珠子快速轉了兩圈,但並沒有在逐漸變得昏暗的環境下看到什麼,“你……你別嚇我啊。”
林深聞言眼睛稍稍一眯。
向黎楚的這種形容給人感覺並不像是在以自己的視野觀察什麼東西的樣子,而他現在這樣的狀態顯然也不可能開這種沒有意義的玩笑。
於是林深稍稍回頭,捕捉著之前感受到的那團突然動起來的東西。
對方此刻沒有動,像是一個蟄伏的捕獵者縮在黑暗又不易察覺的角落,然後靜靜觀察獵物的動向,準備著隨時出擊。
這種感覺實在是很奇妙,林深突然就感覺不到過去的那種恐懼和不安,更不存在對於未知對手的警惕,和在這種無限的不確定中不斷從腦海裡冒出來的猜測。
所有一切的感知在他身上實在是太清晰了,清晰得就像是自己在看小孩子玩躲貓貓的遊戲一樣,只要對方稍稍一動,他就能立刻看到對方露出來的尾巴。
這就是韶妹他們一直以來的感受嗎?因為能抓住一切的風吹草動,才能顯得那樣從容不迫。
向黎楚抿了抿唇,他緊張,也同樣感覺到了自己給孫縉中帶來的緊張,於是他只能吸了一口氣又搖搖腦袋道:“也可能只是我的想象,因為看不清楚所以腦袋裡自動聯想出了些別的東西……”
孫縉中不說話,他當然察覺的出來向黎楚話中對自己的顧慮,看著身前的楊茵真也摸著牆壁走進了木門,只能朝程傑使了個眼色,兩人拉著向黎楚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下面是樓梯,一會兒你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往下,千萬別走急了摔下去。”程傑一邊說著,一邊往木門裡邁步。
三個人的行動幾乎連成一體,就會顯得有些遲鈍和彆扭,不過好在裡面的空間本就不寬敞,一個擠一個反倒是讓夾在中間的向黎楚更加穩當了。
林深等他們下到樓梯的一半,才跨進木門,朝下走了兩個臺階。
風吹過院子裡,柳條發出颯颯的聲音,與此同時他也聽到什麼東西緊貼著地面以極快的速度朝門口的方向衝了過來。
很快,他就在視野裡捕捉到了一抹更深的黑色,以及撲面而來的對方想要掩蓋也完全掩蓋不了的令人生厭的氣息。
那是一個嬰兒,通體漆黑的嬰兒,以不正常的速度四肢著地地衝門口的方向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