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小硬塊被林深握在手心裡,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跟元柏說話,等在一旁的孫縉中反而反應相當大。
他幾乎是從原地彈了起來,大叫一聲,聲音劃破了招待所四樓在清晨中的寂靜。
也許是沒想到孫縉中會喊出這麼大的聲音,原本出現在門口的元柏不自覺地五官皺起來,用兩隻手一下子捂住了耳朵,滿眼不解地開始上下打量孫縉中。
林深見狀,趁此機會把從大衣櫃縫隙裡掏出來的東西塞進了自己褲包裡。
“你幹什麼?”元柏有些沒好氣地問孫縉中。
而孫縉中在不受控制地喊完這一聲後,才去定睛看門口出現的究竟是誰,結果發現是一張昨天就見過的臉龐,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雙手把嘴一捂,連連往後退了三四步。
只見他的膝蓋窩“咚”的一聲撞在床沿,然後整個人一屁股就重重地坐了下去,“抱……抱歉,我現在可能有點神經敏感,聽……聽見點什麼動靜都不太控制得住……”
元柏聞言,緩慢地放下兩隻手,將孫縉中的402號房掃了一圈,又問道:“怎麼回事?”
林深將大衣櫃合起來,然後彎起手指在櫃門上輕輕敲了兩下,說道:“他說,他之前看到櫃門裡面有隻眼睛一直盯著他看……”
林深的話還沒有說完,孫縉中就一個勁兒地點頭,然後抬起手來直指櫃門縫隙的地方,聲音顫抖地補充道:“就……就是那裡,我昨天晚上坐在床上,一抬頭就看到衣櫃縫隙裡有隻眼睛一直盯著我的方向看,太可怕了!”
元柏瞭然般地仰了仰眉毛,視線轉到了林深身上,“所以我大晚上的才突然從自己房間出來,然後去了旁邊他的房間?”
元柏這裡說的“他”,很明顯指的就是林深。
很顯然,當時走廊的燈突然熄滅之後,元柏在屋子裡切切實實地聽到了孫縉中的聲音,但他也只是聽了而已。
此時此刻問話的神情與語氣,更像是意外孫縉中做了冒險的事情,居然還活著等到天亮了。
“對……對啊,”孫縉中點頭,“我實在是不敢一直待在這個房間裡,那眼睛真的瘮得慌,像是想要把我吞掉一樣,所以我……所以我就出去了。”
林深不語,他只是在靜靜觀察與孫縉中說話的元柏。
他能感覺到元柏當時察覺到了孫縉中走出房門,但看對方的模樣,之後發生的事情像是不知道一樣,否則如果聽到了後面402的門又一次被開啟的聲音,以及田松傑踩斷那小嬰兒的一隻手的響動,元柏不可能不旁敲側擊問一下的。
畢竟這人也是最初提議在招待所留宿的人,如果這個地方存在很大的危險,有些事兒就可能會怪罪到元柏頭上了。
搞清楚狀況,才能置自己於相對有利的位置,就算不問林深,怎麼樣也要問孫縉中的。
現在的孫縉中,幾乎可以說是知無不言。
然而元柏並沒有開口問,甚至就像是完全不知道有這樣一件事似的,在聽了孫縉中的話之後又朝屋子裡走了幾步,看起來也像是要檢查大衣櫃是否存在問題。
窗外的朝陽透過窗簾縫隙投射到地板上,屋子裡比剛才又亮了不少。
元柏雙手叉腰,站在林深身側,眼睛順著大衣櫃的門縫上下打量了一圈,眼神中有些疑惑。
他停頓了兩秒,伸出手去把衣櫃開啟,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也是空蕩蕩一片,什麼都沒有。
於是他轉過頭,看向孫縉中。
嘴巴剛微微張開,就見孫縉中猛吸了一口氣,搶先說道:“我……我發誓,當時真的有東西的!但,但是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最……最開始拿鑰匙開門,檢查房間的時候也是沒有的,所以我才放心住進來,可後來那隻眼睛突然就出現了,我就往外跑……然後,然後現在它又不見了。”
他越說越急,像是生怕元柏不相信自己的話,兩隻手在空中不斷比劃著,“如果不是林深,不是林深說陪著我來看看,我真的沒勇氣重新走進這個房間……但是它就是消失了,也不知道消失到什麼地方去了,可我保證我絕對看到了,這要是撒謊也沒有什麼意義啊!”
元柏垂下眼眸,盯著腳下的水泥地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行吧,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看到的是幻覺還是別的什麼,人能活著就挺好,確實如你所說,這種事情撒謊放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
“我真看到了!”孫縉中又強調了一遍,語氣裡有些委屈。
林深無聲的目光落在了孫縉中的身上,他原本以為,這人會把後面聽到的動靜,自己昏倒之前遇到的事情也說出來。
可孫縉中只是不斷強調衣櫃的事情,絲毫沒有說出其他東西的傾向,而元柏也依舊沒有問。
元柏只是擺擺手,像是不想再聽孫縉中強調這些,轉身走回到門口,說道:“平復好了就下樓吧,我們的重點還是在寄信人的身上,是信裡提到的葬禮,在這兒浪費太多時間也同樣沒有意義,我就先下去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402的門口。
而孫縉中在盯著元柏的背影完全看不到之後,肩膀上的力量就一下子卸了下來,像是個漏氣的皮球一樣耷拉在床邊坐著,長撥出一口氣。
林深眨眨眼,轉頭看他,正好對上他緩慢抬起來的雙眸。
孫縉中抿著唇,有些無力地笑了笑,放低說話的聲音問道:“林深,你發現了嗎?”
林深往門口的方向瞥了一眼,隨後衝他無聲地點了點頭。
“是吧,你也發現了?”孫縉中說著,用雙手支起自己的身體,重新站了起來,“昨天晚上那麼大的聲響,正常人不可能聽不到的,但是他一句都沒有問,什麼表示都沒有,就好像……聽到我到你房間找你之後,門外所有的聲音就被隔斷了一樣。”
一個人容易受驚嚇,容易害怕,並不代表這個人就完全沒有思考能力。
此時此刻的孫縉中像是在跟元柏的對話和觀察中平靜了一些,然後重新拿回了自己的些許理智。
“但你沒選擇跟他說。”
聽到林深這句話,孫縉中表情愁苦地搖搖頭,道:“我怕……我怕如果昨天夜裡我沒有去找你,我可能就是必死之局,但我不知道為什麼逃脫了,可這並不代表我就一定安全了不是嗎?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們,他們會怎麼想?我根本解釋不清楚我為什麼還能活著,這不是反而更讓人起疑了嗎,那我之後還能好過嗎?我可能會被當做有問題的人,被忽視被為難,也可能會在危機的時刻被當墊背的……”
孫縉中說到這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走到林深身旁,“我不想遇到這樣的事情,我還想活著,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