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的人幾乎都變了臉色,而當中臉色最難看的,就屬之前嘻嘻哈哈惡作劇的男生們。
他們盯著地上的長釘看了看,又無聲地相互注視,在獲得彼此如撥浪鼓般的搖頭之後,只能青著一張臉強行讓自己坐回到位置上。
周圍很安靜,上課鈴幾乎是和水桶傾倒同時響起的。
此刻走廊上只剩下林深,跟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的老師。
只見對方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先是抬起來看向教室門上方,然後又順著沾染了水漬的門板往下,一路看到地上像煙花般散開的一顆顆釘子。
之前臉上對於林深的慍怒已然煙消雲散,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才終於是平靜下來。
而林深在看到那些釘子之後,心下也是鬆了一口氣。
真的不是錯覺,更不是幻聽。
在所有人都離開了這隻裝滿水的塑膠桶之後,在它被精心擺放在門上誰都沒有再觸碰之後,這些長釘子突然就憑空掉進水桶裡了。
透過觀察學生們的臉色,林深也感覺得出,那幾個人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他也能確信自己的感覺,儘管田松傑此刻並不在這裡,但是他聽到聲音的時候,教室裡應該是沒有突然出現什麼異常存在的。
這是跟電影完全不一樣的部分。
如果說電影中都是死神為了完成工作的精心設計,那麼在一夕匕學校裡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道具就顯得太過粗糙了。
死神需要的是看起來合理且悲慘的意外,它要符合一定的邏輯,要能夠從頭到尾自洽,而眼前冒出來的長釘子,顯然不符合這個規律。
“是誰?”
老師在徹底平復心情之後,伸手用力把教室門徹底推開。
門扉被大力開啟,撞在公告欄上又彈了回來。
只見老師踩著地上的水站在門頭,又抬眼往上看了看之後,注視著在教室裡坐立不安的學生們,“是誰搞的這個東西?自己站出來,說不定還能減輕一些處罰,要是被動等我找出來,那後悔可就晚了。”
沒有人回答,但有人的眼神已經不自覺地往惡作劇的男生身上瞥,然後又趕緊收了回來。
見沒有人站出來,老師眉頭一皺,又道:“我希望你們搞清楚,這可不是什麼惡作劇,這是非常明顯也非常惡劣的傷害行為,你們不要以為你們現在保持沉默,現在什麼話都不說,我就不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了。”
話說到這裡,老師有意地停頓了一下,觀察著教室裡眾人的表情,然後又接著說道:“這不是什麼講義氣,也不能體現你們之間的同學情誼,你們只會變成彼此的共犯,傷害行為的間接幫助者,你們自己好好想想。”
一片死寂。
伴隨著其他教室裡傳來的上課聲,讀書聲,眼前這間教室安靜得讓人有些渾身不舒服。
其中一個男生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屁股剛稍稍離開自己的座位,就被他身後的人用力拽了一把,重新拉回到椅子上,並給予了一個警告的眼神。
老師觀察著一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長長撥出一口氣。
接著轉頭去看林深,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能麻煩你幫忙清理一下這裡嗎?”
林深倒是沒有什麼可在意的。
只不過他剛一點頭,就感覺教室裡有些人的目光變得有些幸災樂禍。
在這些人看來,他或許確實有點倒黴,明明幫老師規避了一個後果難以預計的風險,結果始作俑者沒找出來,反倒是幫人的人還得出力打掃。
任誰看了,都忍不住要笑兩聲。
林深則是面不改色地直接走到教室後門,從門後的角落裡取出掃把和拖把。
杜靖恩見狀,不自覺地站起身從他手裡接過了一把工具。
老師見狀,擺擺手道:“也好,兩個人快一點,其他人不要分神,都給我看過來,我要說的話還沒有講完!”
杜靖恩跟著林深走出教室,他瞥了一眼窗戶裡面面朝講臺的學生們,這才壓低聲音問道:“你感覺到什麼了?”
林深放緩腳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回道:“聲音,我聽到了很小的聲音,就是在預備鈴響了周圍開始安靜之後,感覺有什麼東西突然落下來砸到什麼上的聲音。”
杜靖恩的眼睫毛快速閃動了兩下,他的目光立刻看向地上反光的尖銳長釘,“是那個……”
“我當時不清楚,聲音究竟是從哪兒傳來的,”林深走到教室前門,說話聲音放輕,“只是感覺這個聲音出現得太突兀了,所有人都在教室裡,都在自己的座位上,那麼只可能是門上的水桶出問題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用拖把拖掉濺開的清水。
杜靖恩則是將裡面的長釘掃出來,長釘滾入鐵製的簸箕裡發出響聲,又引來教室裡一些學生的注目。
“憑空出現的長釘,”杜靖恩的眉頭蹙起來,“水桶放在那麼高的位置,要用椅子當踏板才能夠得到,那是誰可以這樣隨隨便便往裡面丟東西?”
林深小幅度搖頭,把傾倒的水桶扶正,然後把拖把裡的水重新擠回去。
“我仔細觀察過,聽到聲音的時候周圍一切如常,沒有出現任何異樣,但我能聽到落下的聲音,就說明這個東西不是突然就閃現到水桶裡,而是有一個下落的動作。”
杜靖恩蹲下身,拿起簸箕裡的一顆長釘在手裡打量,“那可真就奇怪了,東西有一個放入的動作,我們卻看不到是誰放的,怎麼放的……如果真的跟電影裡的死神一樣的話,這種實際操作的動作顯得太沒有逼格了,這真說不定是某種限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