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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但我還是我

張鶴亦的喉嚨裡發出了幾聲咕嚕的嗚咽聲,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配合上說話時的斷斷續續和不清晰,彷彿整個人都處在某種崩潰的邊緣。

然而他臉上的表情是那麼淡然,有種看過太多東西,逐漸演變出來的木然。

林深垂眸看了一眼對方踩在天台邊緣的雙腳,問出了自己最想要問的問題,“你……看到了什麼?筆記裡說你突然沉醉於研究,你在研究什麼?那是一切的開端嗎?”

聽到林深的問話,張鶴亦的動作徹底頓了下來。

那雙發紅的眼睛裡染上了複雜的神色,鞋底輕輕在天台邊上碾了兩下,發出和細沙石以及灰塵摩擦的細微響動。

林深安靜地等著。

如果對方真的如同他自己說的那樣,是與雙瞳同在的存在的話,那麼之前徹底消失掉的那具屍體,還有剛才的病人,他也不可能感覺不到。

可他跟那些人一樣,並沒有選擇將自己知道的這個訊息,傳遞到其他同樣染上雙瞳的屍體身上。

那麼是不是可以猜測,雙瞳或許並不存在完全的自我意識?

反而是它以它的某種力量吸引著受它影響的人,剩下的選擇,全是由這個人的主觀來催動的?

那麼在此刻,在發現了林深身上異於常人的力量,他會願意把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的秘密,講出來嗎?

張鶴亦在這個時候舉起了雙手,用兩隻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個像是橢圓,但又有些變形的形狀。

接著林深就見他張開嘴,雙眼盯著橢圓中間的空洞,緩慢地說道:“眼睛……一個銅製的……錐形的眼睛……”

銅製?!

林深心裡一激靈。

“深哥,這?!”

田松傑聽了整個人直接蹦了起來,他眼睛睜大,然後伸出自己的一條手臂,來來回回地比劃,“你之前跟馮語凝去見的那個……那個誰來著?苗小羽?不是說也見到一條像是什麼神像的手臂嗎?這難道?……這之間有什麼聯絡?”

田松傑的語氣有些急,話被他講得七零八落。

林深緊抿嘴唇,輕輕對他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動作,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驚愕壓了回去。

“……你從哪裡得到那樣一個東西的?”

張鶴亦聞言搖了搖頭,把兩隻手放下,眼睛微微斜朝右上方,似乎是努力在自己久遠的回憶裡尋找著什麼,“我不知道,是某天午休過後回到辦公室,它就放在一個盒子裡擺在我桌上了,上面清楚寫著我們院的地址,科室的名字以及我的名字,寄件一方什麼都沒有……”

他眨了眨眼睛,吐出一口氣,“我試著問過周圍的人……沒有誰看到是什麼人送來的,我只記得我當時,好像搖晃了幾下,就嘗試著開啟盒子……”

“裡面放著那隻眼睛?”林深沉聲問道。

“對,”張鶴亦應了一聲,“沒有別的東西……沒有信件,也沒有留言,就只裝著那個銅製的眼睛……”

咚咚——

咚咚!

林深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好幾下。

如果遠書是這樣的情況,那麼之前那間廠子裡的趙副拿到什麼東西,是不是也是同樣的經過呢?

但要是這樣的話,付家宅邸挖出來的手臂,最開始又是從哪裡來的?在誰的手上?

如果是在付老爺手上,付文婉兄妹倆一點都不知道嗎?

就算是最開始確實因為某些原因隱瞞了,但到了後來情況變得不對勁起來,付老爺其實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而且如果是那樣的話,老道為他們留下符紙和辦法的時候,為何不直接將手臂一併帶走呢?

之前在那座“墓”裡的時候,林深分明感覺得到老道跟那個留下筆記的男人,以及他之前見過的白瓷女人是有關係的,他沒必要也不該冒險把有危險性的東西留在別人家裡不管。

或許這些部件的出現和與人的接觸方式並不是固定的。

“你為什麼把它留下了?”林深緊盯著張鶴亦的臉,平復住自己的情緒,“這樣來路不明的東西,還沒有任何留言,誰知道有什麼危險呢?”

只見張鶴亦轉動眼眸,嘴角輕輕一勾似是在苦笑,“我何嘗……不知道?但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為何會不受控制……為何會對它如此入迷,等我意識到問題的時候,雙瞳……已經在我眼睛裡了。”

張鶴亦說著,摸上了右眼,用手掌把半邊這蓋住,另一隻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林深身後的黑夜,彷彿有什麼畫面就在他眼前。

“我在鏡子裡看到了……我眼睛上多出來的一個瞳孔,就那一瞬間……我突然清醒了。”

“我好像猛然意識到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碰了什麼……絕對不能碰的東西,我想要把它取出來,但有什麼力量從身體裡在阻止我。”

林深眉頭蹙了起來,表情變得嚴峻,“那銅製的眼睛呢?去哪裡了?”

張鶴亦停住動作,“消失了,又或者說……和我在一起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鶴亦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怪異,但從當中溢位的那種得逞般的情感卻是僵硬的表情都擋不住的。

“它是我,我也是它,但我還是我。”

說著有些意味不明的話,張鶴亦搖搖晃晃轉動身體,“年輕人,你知道探索未知和人沒有觸及過的領域……什麼最重要嗎?”

話題的突然轉變,讓林深有些意外,“你想說什麼?”

張鶴亦猛地轉過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是人的探知慾,是面對未知和不確定的一次次嘗試跟一次次失敗,又在失敗中一次次爬起來,重新選擇其他的方向和道路。”

他說著,忽地放下手,“它似乎能把一切給我,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它徹底剝奪了我在這條路上不斷探索和受挫的樂趣,它不明白人心,至少不完全明白,所以我選擇了從那裡一躍而下……”

“它以為我會臣服於它,卻沒想過,正是它分享來的力量,讓我的意志變為了詛咒,反過來鉗制住了它的行動。”

“你知道嗎?這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