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
孟嚴的聲音很小,其中帶著不太容易察覺的疑惑。
不過這種疑惑也只是短暫地存在了一會兒,就被孟嚴恢復如常的臉色掩蓋了過去。
林深把它捏在手心裡,那種帶著些許黏膩和軟滑的觸感在清晰提示他,這明顯是一顆新鮮的眼球。
但它在從對方的眼眶裡脫落的瞬間,突然就變成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殼。
或許真的跟之前猜測的一樣,染上雙瞳的人只有一隻眼睛,可能與雙瞳本身並沒有關係,而是別的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東西,讓人產生了如此明顯的變化。
畢竟林深剛剛清楚看到了,那個病人在手電筒的燈光照射下,兩隻眼睛裡都是可以有雙瞳的。
只不過這種明顯的怪異存在,沒過多長時間,就突然自己掉了一個。
“這是怎麼回事?”田松傑低頭看著自己關節微微發紅的手指,也順著樓梯縫隙朝上面看去。
他的指尖還有些發痛發酸的感覺,那是他剛才用盡了手指上最後一絲力量的證明,但儘管如此,對方還是像是要捨棄掉一條腿似的,拼命逃竄。
林深覺得他們或許應該繼續追上去看看,可是留下身後幾個受驚嚇的人,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響起來的護士鈴,他並不放心。
於是他輕輕搖了搖頭,轉身朝身後看去。
只見安顏和姜啟澤將瞿詩穎夾在中間,三個人坐在護士臺前面的地面上。
瞿詩穎的整張臉都是慘白的,時不時不受控制地輕輕乾嘔,沒有關掉的手電筒垂在地面上,將身前冰冷的地板照亮了一大塊。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忽然就意識到了不對。
快步朝著護士臺的方向走了幾步,一隻手搭在上面,伸長脖子朝裡面掃了一圈。
這樣的動作引得坐在一旁地上的人也抬起頭看林深。
姜啟澤緩慢地站起身,問道:“怎麼了?”
“張鶴亦呢?”
“張鶴亦人呢?”
林深的聲音幾乎是跟田松傑同時響起來的,以至於田松傑的聲音在其他人聽來像是嗚嗚的陰風,襯托得林深這個問句帶上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緊閉的住院樓大門外,小公園的樹影也被風吹得不停搖曳,月光慢慢被烏雲遮擋,一副想要下雨的趨勢。
瞿詩穎原本還在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聽到林深這句話的瞬間動作一頓,趕緊藉著安顏遞過來的手臂努力撐著站了起來。
孟嚴就在林深身後,同樣皺緊眉頭朝護士臺裡面看。
然而在他們眼前的,只是一個空蕩蕩的護士臺。
休息室的大門敞開著,從裡面聽不到任何動靜,而原本屬於張鶴亦的那個凳子上也沒有人坐著。
安顏趕緊鬆開瞿詩穎的手,扒著護士臺邊緣往裡面小跑了一步。
她像是以為張鶴亦太過害怕,躲到了護士臺下面或者休息室的床下面一樣,彎著腰把能躲人的地方都給檢查了一遍過來。
等她從休息室裡走出來的時候,臉上幾乎都失了血色,只是下意識地左右觀察。
一直到注意到大家的視線都投到了自己身上,安顏才有些木然地搖搖頭,道:“沒有,不在……張鶴亦他……不見了……”
那麼大一個活人,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就從身後的位置蒸發了?
更何況以張鶴亦的性格,他不可能一個人在那種時候跑走的。
姜啟澤用手使勁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接著兩隻手虛空比劃了一下,像是想不明白的樣子。
“不應該啊,我跟安顏從護士臺裡面出來的時候,我分明記得他還坐在門口的位置的,怎麼可能一轉眼……”
他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也許是想到當時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瞿詩穎的身上,或許真的沒有意識到身後護士臺裡面有什麼東西,張鶴亦也不是沒有可能趁著那個混亂的時間點從後面消失,那麼他先前看到對方的這個發現,就沒有意義了。
堅硬的地面不會留下清晰的足跡,沒有人能知道張鶴亦去了哪裡。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被那個暴起的變異病人吸引了注意力,就算張鶴亦順著樓梯上樓去了,估計也很難有人會注意。
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他不會從住院樓裡出去。
在安排完一切,並且住院樓的禁止隨意出入的通知傳下去之後,大門就已經從外側上鎖了,那麼他能選擇的就只有往樓上去,或者是像那些受到影響的病人一樣,躲藏在不容易看到的角落。
但作為一個正常人,突然出現這樣的舉動實在是說不過去。
林深的手往護士臺上輕輕一敲,道:“他肯定做了什麼了,當時扶花瓶的時候,如果他真的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也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只能是他自言自語的時候下意識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那他幹嘛不說啊?”瞿詩穎眼中的緊張還沒有完全散去,“他要是如實跟我們講了,大家留個心眼,或許還不至於發生現在這樣的事。”
林深搖搖頭,回道:“這或許也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可能當時他自言自語的時候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說話了,後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我們詢問,他想起來一些,但又不確切,這種自己都不確定的情況下,以他的性格或許會嘗試著朝無事發生的方向規避。”
林深說到這裡,轉頭對上瞿詩穎的視線,“‘我之前自言自語也沒事,那這次應該也會沒事的,別擔心,別多想’,誰都會忍不住想要這樣安慰自己吧?”
在場的人沉默著。
他們都知道在這種地方出現這樣的想法更多的是自欺欺人,但如果真的放在自己身上,他們能完全控制得住不去這麼想嗎?誰都無法確定。
就像現實當中真的遇到什麼糟糕的事情,或者冒出不好的預感一樣,理智明白想這些有的沒的,進行一通自我安慰不會改變任何事實,可情感上依舊容易不受控制地去這麼想。
“那他……去哪兒了……”
安顏問出這句話,眼睛不住地往樓梯的位置瞟。
很明顯她有了自己的猜測,卻又不敢說,怕變成現實。
而林深則是看著之前瞿詩穎去過的走廊盡頭,拿著手電筒往那個方向照了照,本能驅使著他再次往那邊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