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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老人的筆記

筆記?

林深的眼睛快速眨了眨,他現在似乎對文字記錄這種東西有些過分的敏感,聽到“筆記”兩個字,屁股都下意識地離開了椅面。

岑老師拄著膝蓋緩慢地站起身,比了一個“噓”的動作,轉身走進醫用屏風後面。

沒一會兒,裡面就傳來了鑰匙開鎖的聲音,緊接著是抽屜拉開又關上,然後再次上鎖。

等岑老師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捧著一個鐵皮的餅乾盒子,邊角生鏽明顯,表面還有些漆都掉了下來。

這種儲存物品的方式,充滿了濃重的年代感。

岑老師再次坐下,用手摳住餅乾盒的邊緣,小心翼翼地開啟蓋子。

林深把身子前傾,探過去看了看,發現裡面放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筆,本子,散開的發黃紙頁。

仔細看還有一些用黃色膠帶粘合在一起的東西。

岑老師把餅乾盒放在自己的腿上,撥開蓋在上面的東西,從中間拿出來的,正是林深看到的那一沓用膠帶勉強粘著的東西。

那應該原本是個筆記本,但因為時間的關係封皮早已不在,而紙頁之間用來固定的棉線也都斷裂,不得不用眼前這樣的方式來進行固定。

紙張整體發黃,邊緣更像是浸了茶水或者咖啡一樣,變成了顯眼的褐色。

而岑老師在小心翼翼把這沓紙頁捧出來之後,轉了個向,放到了林深的手裡。

“我知道有些事情可遇不可求,”對方有些乾啞的聲音傳入林深耳中,“就像當初我是自己決定留下來一樣,我也不可能強行要求你做和我一樣的選擇,所以我覺得應該讓你先看看這個東西,再做出你自己的決定。”

話雖然是這麼說著,但岑老師眼中的意思林深不是看不明白。

他只能低下頭,盯著接到手裡的紙頁,一眼就在扉頁上看到幾個筆鋒有力的大字。

【不可過度驚慌。】

【不可大聲喊叫。】

【不可表現得異常害怕。】

時間讓這些字變得有些模糊,墨水在泛黃的紙張上氤氳開。

只不過林深透過這幾個字,還是能切身感受到對方透過筆畫傳遞出來的冷靜又堅決的意志。

這下他總算理解了,為什麼在岑老師說這三句話時,有種強烈的書面語的感覺。

林深輕輕捏起一頁紙張,就聽到了咔嚓的脆響,他不得不放輕手指上的力道,緩慢地將扉頁翻了過去。

書寫這本筆記的人字跡工整,在岑老師還年輕的時代,這樣一個識字又會看書,能寫字還可以把字寫得如此漂亮的,確實不會是什麼普通人。

不過真正開啟正文的內容,林深反倒有些愣了,開頭的內容像是日記,讓他有一種不經同意就窺探他人隱私的感覺。

【遠書的狀態有些令人擔憂,觀察多日,心中惶惶,不安只越擴越大,遂於此記錄,以備不時之需。】

“遠書?”林深重複了一遍,感覺這應該是個人的名字。

岑老師輕輕搖了搖頭,道:“我猜測應該是他認識的某個人,只不過我跟他接觸之後,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守在這裡,既沒有人來探望,也沒有人寫信關心,當時醫院裡的人我也有留意過一遍,沒有叫遠書的,也沒聽任何人提起過這樣一個名字。”

“或許這不是姓名,而是表字呢?”林深提出自己的想法。

岑老師聞言動作一頓,“表字?”

對方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就好像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朝這個方向想過。

林深倒也不感覺意外,如果一件東西從一個人出生起到成人從來都沒有接觸過,那麼這個人的腦海中也不可能憑空出現這樣的概念,不知道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對,”林深想了想,“岑老師聽過書嗎?說書也好,話本也好,什麼都可以,有沒有聽過講以前的故事,或者是歷史上的事情,提到一個人會介紹他姓甚名誰,字什麼什麼的,那個字就是‘表字’。”

岑老師沉默著思索了一會兒,才突然眉毛一揚,像是明白了什麼。

“據說這是在人成年之後,需要得到社會的尊重,同輩人之間如果還是直呼其名的話會顯得不夠恭敬,所以就取一個字來用於與人交往,表示相互尊重的,”林深盯著筆記上的“遠書”二字,“雖然隨著時代的變遷這種文化逐漸消失、變少了,但如果你說得這個老人識字又會讀書,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的話,或許是什麼書香門第甚至更厲害的背景,還保留有這種文化堅持也說不定。”

“那……”岑老師一拍腦袋,“那我當時不知道,豈不是……”

林深搖了搖頭,道:“也不一定筆記上寫的這個‘遠書’就還活著,開頭就提到因為遠書的狀況有擔憂,觀察多日下來好像狀況也沒有改善,才開始記錄的。”

話說到這裡,林深又繼續往下看。

【樊工說院子裡新栽的樹下面有股臭味,這樹一移,覺多半活不了幾日,但不知為何我還是未有過多猶豫,同意了開挖的提議,我在擔憂什麼?這院中的氣氛逐日變得怪異,是我病了?還是真有什麼不清楚的事情在悄然發生?】

林深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突然轉頭看向岑老師,“岑老師你……認字是……”

“他教我的,”岑老師無力地笑了笑,“我並沒有像你這麼快就看到筆記,在第一次與他見面之後我就回家了,整日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應該做些什麼,有時候就會莫名其妙晃到醫院裡來,找他坐一坐,他什麼都不會問我,就在旁邊靜靜看書或是喝茶。”

他一邊說,手一邊在自己腿上摩挲著,“有一天他突然說,教我認字吧,我一開始是拒絕的,畢竟我的年紀了,讓我學這些東西哪有那麼容易,但轉念一想,或許有些事情專注著做一做,我可以逐漸擺脫掉當時的狀態,也未嘗不可?”

“我是想過無數次,要是回到那一刻,被砸死多好,但我也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想法不正常,不該繼續這麼想,所以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