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眾人鼻尖同時炸開,林深只感覺後背一涼。
他幾乎是跟田松傑同時轉過頭去,就見後門口的位置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根本沒能看清楚身影。
眨眼的瞬間,那道影子已然衝到了躲藏在最後面的許柏翔身邊。
一道帶著寒光的東西被無聲地高高舉起,薛易航似乎也在這一刻意識到了什麼,猛然轉頭睜大了眼睛。
“躲!”
饒是許柏翔,聽到薛易航的這一聲喊,就算是沒有細問也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他聽到自己耳邊突然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喉嚨裡呼呼作響,帶著夜晚特有的寒氣讓他渾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躲?
他當然知道躲,可是對方堵住了唯一的出口,讓他朝什麼方向躲?
哐!
一聲巨響自他頭頂的工作桌傳來。
許柏翔原本以為這麼堅硬的檯面,應該至少能幫他抵擋住一兩下攻擊,然後等那把利刃像是切蛋糕一樣輕鬆砍斷工作臺從他眼前劃過,要砍到他的手指的時候,心下才叫大事不妙。
帶著血腥味的布料打在了許柏翔的臉頰上,留下黏膩冰冷的觸感,他頓時一抖,把手飛快往自己懷裡一縮。
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曾哥那張帶著驚恐和意外的臉,對方的嘴巴微張,眼睛裡看不到一絲眼白,手裡舉著一把沒有完全洗乾淨的殺豬刀,再次揚起手來。
曾哥炸開的肚子裡臟器全都隨著傷口流了出來,滴裡耷啦地掛在圍裙之下,隨著他的動作不斷搖晃。
而他的喉嚨裡一直傳出沉重的呼吸聲,一時間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就在第二刀調整位置,準備朝著許柏翔的面門劈下來的時候,林深直接從躲藏的地方跑了出來,藉助奔跑的力量抬起腳踢在了曾哥的拿刀的右手上。
曾哥手指肌肉的控制力似乎並沒有林深想象得那般強大,原本這一腳踢上去他只是打算改變刀下落的軌道,不要直接致命,誰知道殺豬刀脫手而出,擦著林深的臉頰瞬間飛了出去。
飛旋的殺豬刀在空中轉了兩個圈,鐺一聲重重砸在地面上。
林深快速轉頭瞥了一眼,看到的只是抱著傘的小萍逐漸從他眼前消失,像是煙霧一般,要是再被風一吹就根本找不到蹤跡了。
這樣的發現讓林深心裡咯噔了一下,他轉眸去看田松傑,對方早已經想都沒想地朝著小萍的方向衝了上去。
然而他朝前一伸手,什麼都沒有抓到。
地上徒留女人身體炸開的血汙,一塊塊黴菌在血泊當中蔓延開來,像是開始瘋狂釋放孢子一般,其他原本躲著的人都開始咳嗽起來。
不對勁,有什麼不對勁。
林深的腦子裡現在只剩下這一種想法,但面對著搖搖晃晃轉過身來,開始不斷抽動身體的曾哥,他暫時沒有空去思考這些東西,只能伸手抓住許柏翔的手臂,把對方從工作臺下面給拉了出來。
“跑!跑遠點!”
他下意識地喊了這樣一句,也不管許柏翔站沒站穩,只是一個勁兒地朝著遠離曾哥的方向跑。
離開廠房的通路被行為奇怪的曾哥擋住,其餘人聽了之後也只能費勁地越過腳下的長著黴菌的血泊,朝裡面跑。
一邊跑,幾個人也在一邊咳嗽。
薛易航皺著眉,伸手用力摸了摸脖子,臉上露出不太妙的表情。
他轉過頭,快速瞥了一眼被黴菌覆蓋大半的血液,使勁嚥了咽口水,加快了腳步。
“深哥?這?!”田松傑跟在林深旁邊,張開手掌,看到的是跟那些人身體長出來的完全一樣的黴菌。
只不過在田松傑手心裡的,正像雪花一樣,不斷融化消失。
林深只是搖搖頭,兩隻手拽著許柏翔。
等他們越過血泊,身後傳來的是一聲爆炸般的巨響。
血液和碎肉四處飛濺,打在幾人的後背上。
沒有一個人敢回頭,也沒有一個人敢停下腳步,他們一直跑到通道的盡頭,看著左右堆滿工具的位置再也無路可走,才再次朝身後看去。
廠房裡洋洋灑灑飄散著很多如同粉末般的東西,曾哥的身影早已經不在。
林深知道那肯定不是肉塊,也不是血沫,而是什麼更輕的東西。
唐巧和向蕭蕭捂緊了自己的嘴巴,然而止不住的咳嗽依舊暴露了他們此刻的不適,就連一直因為緊張而憋住氣的許柏翔,這個時候一張嘴就劇烈咳嗽了起來。
緊接著,一塊顏色發深看起來毛絨絨的東西,從他嘴裡被咳了出來。
許柏翔瞬間臉色煞白,往後退了兩步,腳後跟撞到工具箱,發出“哐啷”一陣響。
隨後,一切都安靜了。
剩下的只有幾個人壓抑著的咳嗽聲,他們盯著地上那團被許柏翔咳出來的東西。
它不會動,也沒有變大變小,就只是靜靜地停留在原地,可越看越給人一種極其不祥的氣息。
“完蛋了……”
薛易航強忍著咳嗽的衝動,從喉嚨裡擠出來三個字。
唐巧的面色也很難看,衝薛易航看了一眼,兩條眉毛擰了起來。
向蕭蕭咳了兩聲,伸出手指朝自己的口腔裡去試探,但什麼也沒有摸到,“……這……什麼時候,完全沒有感覺啊……”
薛易航沒有回答,很明顯他也不清楚問題究竟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的。
林深嗅著空氣中黴菌的那股味道,呼吸一下子就停滯住了。
難怪……
難怪從一開始的時候,就一直覺得這個地方正常得有些過頭,每個人都過著日常的生活,有著屬於自己的作息規律,看起來完全不像前幾個門後世界那樣,目的明確的就是要把人弄死在裡面。
到了這一刻,才能理解這種正常中隱藏著的彆扭感。
一樣的,這裡和之前的每一個門後世界都是一樣的,它從一開始就沒想著讓人活著出去,只不過是用了更加不容易讓人察覺的方式,等爆發出來的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
林深曾經好幾次感覺,在這個地方聞到陳舊的生活氣息,那種帶著灰塵、帶著發黴的,以及人呼吸活動帶出來的味道。
那不是……
那根本不是生活的氣息,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這些黴菌散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