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四面無表情的臉有一絲崩裂，她不堪重負地移開視線，實在受不了寂川續的裝模作樣。

“嘖——”

不想說就不說，扯什麼噁心人的鬼話。

堂堂魔教教主，對一個陌生人起憐憫之心，這不扯淡呢嗎？

當她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呢？

影四心裡門兒清，閒王既特意讓她跟著慕昭來續連教解蠱，定是那時桑寓木同閒王達成了交易，先前她不清楚是何交易，這會兒她還能猜不到嗎？

續連教幫她解蠱，她救寂川連。

這便是交易。

那晚桑寓木莫名其妙找上她，約摸也是試探，試探她身上是否種有血忠蠱，翌日她便被吩咐跟著慕昭。

慕昭路上便提到過，血忠蠱是桑寓木弄出來的，此行便是為她解蠱。

若是寂川續沒騙她，那便是桑寓木不知怎麼養得了這血忠蠱，本是為救寂川連所養，卻陰差陽錯種在了她身上，還種成功了。

所以此番，無論寂川續給不給她一個承諾，她都是要救寂川連的。

寂川續明知這一點，仍舊讓她白嫖了一個魔教教主的承諾。

明明只要寂川續當時說明她要救的是寂川連，即便她剛恢復記憶腦子有些斷路，她也會立刻反應過來。

她本是沒資格談條件的。

終究還是失憶得把腦子搞壞了，原本在寂川續讓她救一個人的時候就該想到的。

寂川續這樣的魔頭，除了四大護法，也就只有她親弟能讓她親自出面了。

至於話本里的撿個身受重傷的危險男人的故事，呵，寂川續要是這麼心軟，怎麼可能坐得穩教主之位。

啊，又想偏了……

還是繼續想想寂川續究竟有什麼目的吧。

什麼積德行善的鬼話她是一點不信的。

可這事兒無論怎麼想，屬實是對她百利而無一害，她也是真想不通。

影四煩亂地驅趕腦子裡的紛紛擾擾，轉頭看見寂川續還沒走，當即語氣頗為不耐煩道：

“教主大人快請回吧。”

影四以為寂川續還會噁心她幾句，都已經做好懟回去的準備了。

卻沒想到她剛說完，寂川續丟下一句“明天見”立馬就沒影兒了。

影四鬆了口氣，倚著窗，又恢復了神遊天外的狀態。

影四望著遠方似潑了濃墨般的黑夜，這黑夜極適合影衛隱匿行蹤，執行暗殺任務。

她忽然意識到，自已走了這一遭，還能做回從前那個把規矩和忠誠刻在骨子裡的影衛嗎？

從前她刻意用血和痛模糊的那些現代記憶，這一遭也全想起來了。

她心裡有了慕昭的存在，會讓她這把刀變鈍。

影四的目光落在慕昭臉上，半晌，嘴裡輕輕吐出兩個字。

“傻子。”

大傻子。

她可是影衛啊，影衛教習親自認證的天選影衛，他怎麼敢，怎麼敢試圖把她當正常人引導……

她不是正常人。

在現代，她十七歲就敢把那些試圖侵犯她的人殺死，屍體全部剁碎餵了狗，狗不吃的她就一把火燒成灰，事後黑鍋全甩給了人販子。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之後她安然無恙回了學校讀書，中間甚至沒有普通人殺人時心理上該有的過渡情緒。

除了一開始反抗的激動，從頭到尾都她都很鎮靜。

那時她就意識到，她不是個正常人。

後來穿越到這裡，在影衛營看著那些小孩死在她面前，她淡漠的眼神引起了教習的注意，自此，開啟了她地獄般的訓練生活。

……真該死啊，早知道她當初應該表現得再害怕一些了。

又扯偏了，迴歸正題。

影四的眸光蒙上一層幻影，看著慕昭的目光變得茫然。

慕昭啊慕昭，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若是從前，遇上讓她情感動搖之人，她絕對會在感情沒有加深之前殺了那人。

可現在，她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只知道，光是想想，就明白自已會下不了手。

可惡的慕昭！

憑什麼要做那個特例！

明明她對誰都下得了手——

明明失憶前，只要是她主子閒王的命令，就算是共事兩年的影衛們，就算是剛出生的嬰兒，她都能下得去手。

可慕昭偏偏成了那個特例！

從小就是！

影四想到此處，眼神兇巴巴地瞪著慕昭，重重哼了一聲。

夜很長，也很短，影四端坐幾個時辰，天邊便泛了白，朝露壓彎了草尖，圓滾滾的滑落。

晨間的涼意席捲全身，影四驚醒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瞥見天邊的白線。

原來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