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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噩夢

簡潔樸素的屋子裡,細碎的陽光透過直欞紋木窗灑落在地面上,視窗桂花枝葉微微搖晃,引動著光影在地面輕輕起舞。

身穿黛色衣裙的清秀女子隨意坐在床前,支著下巴守著床上的男子,看得出神。那男子眉眼精緻,俊美無雙,即使閉著眼躺著,臉色蒼白,也擋不住那渾身淡漠的貴氣。

窗外,一片黛瓦自屋頂滑落,落地的聲音驚醒了女子,她轉頭看了眼窗外,起身推開木門走進院落。

她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瓦片,抬頭望著半蹲在屋頂上的黑衣青年,環臂交在胸前問著。

“解蠡,屋頂修的怎麼樣了?”

解蠡補著瓦片,聞言答:“快了。”

她縱身一躍,落在屋脊上,轉身隨意坐下,居高臨下看著解蠡和那被修補得差不多的屋頂,輕聲嘆了口氣。

“解蠡啊,你說大人什麼時候能醒啊?”

“不知。”解蠡淡淡吐出兩個字,手上動作絲毫未停。

影四移開視線,她也沒指望得到答案,更沒指望從這木頭嘴裡得到答案。

他們來這裡有兩天了。

雪上一支蒿將他們送到了一個老中醫家裡,老中醫曾意外救過他,醫術很是高明,也信得過。

她們到達老中醫家裡時已是深夜。

老中醫看到雪上一支蒿大半夜帶人來打擾他睡覺很是不耐煩,表示給多少銀子都不會留下他們,她本來都要“以德服人”了,可老中醫突然看著她渾身一震,而後很快變了態度,讓她們留了下來。

老中醫讓他們將慕昭和解蠡帶進去放在床上躺平,而後徑直走向慕昭床邊坐下,搭腕診脈。

影四問得忐忑:“大夫,他怎麼樣?”

其實她心知醉朦朧沒有解藥,慕昭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但一路走來,她發現慕昭體內的毒一直未曾擴散。

按理來說,慕昭在昏迷中,不可能一直壓制得住毒性,可毒確實停滯在肩部未動,於是她又抱起一絲希望。

也許這個民間的老中醫,真的醫術高超,有特殊的辦法可以救他呢。

她垂下眸,不敢看老中醫的面容,她怕看到老中醫緊蹙眉頭,而後搖頭嘆息地告訴她沒救了。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像在等待最終的宣判,心跳如鼓,緊握成拳的手隱隱顫抖,卻又強迫自己鎮定。

良久,老中醫渾厚的聲音響起。

“很奇怪。”

聞言影四瞬間抬頭,只聽老中醫又問:“他何時中的毒?”

影四答:“約是未時,今日。”

“他很奇怪,你給他餵了解毒丸吧?”

“是,為何奇怪?”

“解毒丸解不了醉朦朧,雖能延緩毒發,但也不可能讓毒性衰減。他的體內似乎有種力量,在吞噬化解醉朦朧的毒性。”

這句話好似將影四自地獄拉回人間,她險些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略帶激動問道:“您的意思是,他的毒會在他體內慢慢自己化解,那是過段時間便會醒過來了?”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影四終於放下了高懸的心,“那需要多久他才會醒來?”

“少則半個月,多則兩個月。這段時間,你們就在我這裡暫時住下療傷吧。”

“多謝您。”影四深深一躬。

“我沒做什麼,不必謝我,讓你們住下也不過是因為我想弄清楚這小子體內的力量是什麼罷了。”老中醫虛扶一把,止住影四的動作。

影四直回身子,忽地想起還有解蠡,她雖給解蠡服了解毒丸,但急著趕路,她並未檢查他的傷勢,也不知現在如何了,應該死不了吧。

“大夫,麻煩您再給他看看傷吧。”影四指指解蠡。

“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受的傷不嚴重,你給他服了解毒丸,解了蛇纏藤,他最多明天早上就能醒。

你這小丫頭,先關心一下你自己吧,左手上那麼長一道傷口,你是不是隨便用水清理了一下就直接包紮了,今晚怕是會發熱。”

影四滿不在意地瞥了眼自破開的衣袖露出的繃帶:“沒事的,不嚴重,我等下自己上藥處理一下就好了。”

“行,你樂意自己折騰就折騰吧,老頭子我要去休息了,被你們大半夜吵醒。”

老中醫擺擺手,轉身就走,行至門口,又頭也不回隨手往後丟出一個小瓶子,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便離開了。

影四雙手接住,開啟一聞,發現是極好的傷藥,心下一愣,她抬頭看著門外,老中醫已不見人影,只傳來不遠處門閂落下的聲音。

——

夜裡,影四果然發熱了。

她倚靠在樹上,懷裡抱著一把自雪上一支蒿那裡順來的長刀,眉頭緊鎖,雙眸緊閉,纖長濃密的睫毛極輕微地閃動,好似將要轉醒,卻又深陷噩夢極為不安,醒不過來。

“啪!”

“啪——”

“嘩啦啦——”

陰冷昏暗的房間裡,地上是數根彎彎繞繞的鐵鏈,黑暗中,隱約可見一個不過五六歲模樣的瘦瘦小小的女孩被縛雙腳吊在半空。

她的面前,一個模糊的人影揮舞著鞭子一下一下打在女孩的身上,好似要將本就襤褸不堪的女孩抽得支離破碎。

鐵鏈緊緊勒著女孩的手腕,每一次鞭打,鐵鏈都會伴隨女孩緊握的拳頭而顫動,鞭聲和鐵鏈交織碰撞的清脆的聲音迴盪在房間內,久久沒有停息。

鮮紅的血液自緊握的手心、手腕順著鐵鏈蜿蜒而下,腳腕也被緊鎖的鐵鏈摩擦出血跡,身上是縱橫交錯的鞭痕,破碎的布料和破開的皮肉黏膩在一起,血腥味瀰漫了整間房。

女孩閉著眼,若不是緊咬得已流血的嘴唇始終未松,那過分蒼白的臉都讓人不確定她是否還活著。

“行了,別打了,再打她怕是要撐不下去了。”模糊中,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死丫頭倒是硬氣,尋常成人都未必撐得過三十鞭,她愣是一聲沒吭。”男人停下來,將滿是血跡的鞭子扔在一邊。

“哼,要不上頭怎麼會特意交代暫時留她一命。”女人拿出一個小小的黑瓶子,遞給男人,道:“給她喝下去。”

“這是什麼?血?”

“蟲卵。”

“是要……”男人一驚,想到了什麼。

“別多嘴,快點。”女人打斷他,催促道。

男人立刻閉了嘴,走到女孩面前,一手扣住女孩的下巴抬起,將瓶裡的東西盡數灌了下去。

女孩昏昏沉沉的,她感知到有人觸碰她,有液體流進了她嘴裡,她想掙脫開那隻手,卻沒有一點力氣,全身被劇烈的疼痛包裹,意識模模糊糊,連輕微的移動都做不到,只能被迫嚥下。

束縛的鐵鏈被解開,她摔在地上,悶哼一聲。

女人冷漠地看著,道:“走吧,就看這丫頭的命硬不硬,挺不挺得過了。”

鐵門被重重關上,兩人漸行漸遠,很快沒了腳步聲。

女孩孤零零地趴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深夜,高懸牆上的小鐵窗灑進幾縷暗淡的月光,將女孩浴血般的身體顯露出來。

很快,她的身體漸漸熱了起來,體內血液似在翻湧,像有炙熱的烈火灼燒全身血液,伴隨著滾燙高溫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好似全身的骨頭都要被融化,身上的傷口被燙得撕裂般疼。

女孩輕輕掙動著,蜷縮在地上,不住地抖動。

她狠狠咬著嘴唇,任鮮血淋漓,僅為不想洩露一絲呻吟。

可疼痛愈發強烈,她連咬唇的力氣都要耗盡了,終於,絲絲呻吟在空蕩蕩的房間響起,愈漸強烈。

壓抑不住的慘叫,終究響徹整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