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常安的女兒是張麗華,那徐陵替太子提親一事也就解釋的通了。
太子就是陳叔寶,陳叔寶就是響水集的那個陳公子,陳公子當初在響水集,就對張麗華極為痴迷,看來他終究是打探到了張麗華的底細,因此才請徐陵前來提親。
所有的事情,這麼解釋就合情合理了。
但慕晚晴知道,這裡面絕對有問題,而且還是大問題。
她心思飛轉,並沒有留意到張季齡望向張麗華時,眼中閃過的那絲詭異。
張季齡緩緩開口說道
“你回來了。”
他的聲音十分沉靜,沉靜的讓人感覺很不尋常。
父親見到女兒,本應熱情歡喜才對,他為何如此沉靜?
見李皓宸正看著自已,神色似有異樣,張季齡笑道
“請李先生先坐一會兒,在下和小女有要事相商。”
言罷,他便快步走到張麗華的身邊,拉著張麗華走入內堂,離李皓宸和慕晚晴遠遠的,這才低聲說著什麼。
慕晚晴回過神來,一步一步緩緩走到李皓宸身前,輕聲道
“你的傷好些了嗎?”
她本有千言萬語,但不知為何,開口時卻有些不知所措。
李皓宸答道
“不礙事了,你能逃出通天殿,我就放心了。”
他一路走來,其實也一直在擔憂慕晚晴,今天驀然相見,雖然吃驚,但心中倍感欣慰。
慕晚晴垂頭看著足尖,心如亂麻。
“你怎麼會在這裡?”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了一句,轉而相視一笑。
看著李皓宸那暖暖的笑容,慕晚晴心中歉意萬分,雖然如此,但她又不能如實相告,只好開口說道
“慕家一直和齊國作對,當然會和陳國的人有聯絡,這個張季齡頗有財勢,以前和慕家也有往來。”
她說的自然是謊話,以往在李皓宸面前說謊的時候自然而然,但今天卻有些磕磕絆絆。
沒聽到李皓宸說話,她抬頭望去,見他略帶惘然地望著正在內堂交談的張季齡父女。
慕晚晴低聲問道
“你……你不信嗎?”
李皓宸聞言回過頭來,盯著慕晚晴看了許久,開口說道
“你瘦了些。”
慕晚晴一怔,心中有股暖流升起,直衝鼻腔,忽感鼻子一酸。
她立即抬頭望著梧桐蕭蕭,不想讓李皓宸發覺自已對他的情感。
良久之後,她依然感覺李皓宸注視著自已,慕晚晴故作冷漠道
“你當初說走就走,後來如何了?”
李皓宸終於移開了目光,輕聲道
“大水來時,最危險的就是張小姐,我總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
他欲言又止,心中暗想,更何況冉刻求早就求我救她,但卻不知道……冉刻求現在身在何處?
對那個市儈油滑又帶著赤子之心的冉刻求,李皓宸其實很是掛念,只不過一路驚險,他的確無暇照顧冉刻求。
慕晚晴哦了一聲,半晌才道
“原來你離我而去,是為了救張小姐。”
想起當時地宮中的驚心動魄,慕晚晴很想問問,那時候如此危險,你為了救她,難道連命都不要了?
她終究沒有問出口,只是故作平靜道
“你救了她,她無依無靠,只能求你將她帶回建康,於是,你就和她來到了這裡?”
“正是如此。”
李皓宸微微一笑。
“就這麼簡單?”
慕晚晴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就連她自已也不知道自已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不待李皓宸回答,忽聞院外人聲鼎沸、馬嘶嘈雜,似有不少人向這裡湧來。
張季齡也聽到了遠處的喧譁,他疾步走出大堂,就聽見大門砰砰直響,那位蒼老的僕人剛開啟門,一堆人就順勢衝了進來,為首那人尖著嗓子喊道
“太子到。”
慕晚晴立即望向院外,見到一人俊逸依舊,雍容大度,快步走了進來,此人正是在響水集時的陳公子。
陳國太子陳叔寶。
慕晚晴暗自奇怪,因為她在清嶺宮的時候聽王鶴說龍虎宗的張裕擒下了陳叔寶,王鶴不像是虛言,那陳叔寶為何會安然無恙的在此處呢?
緊跟在陳叔寶身後,又有數人抬著三口大箱子放在庭院之中,看起來頗有份量。
張季齡見狀,暗自皺眉,但還是上前施禮道
“草民拜見太子。”
就算他是江南首富,畢竟是在陳國地域,整個江南都是陳氏父子的天下,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陳叔寶見狀,疾步上前
“伯父莫要多禮。”
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在了內堂中的張麗華身上,一時間竟看痴了。
以太子的身份竟然稱張季齡伯父,這讓一干隨從個個都目瞪口呆。
這些隨從不是宮中的侍衛就是宮中的太監,來到這裡之後,本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大呼小叫,見到如此情形,立即收斂了聲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張季齡會做生意,當然更會察言觀色,急忙開口說道
“院中風大,太子請移步內堂用茶。”
陳叔寶這才回過神來,臉頰微紅
“怎敢勞煩伯父。”
他雖是這麼說,但一雙腿早已不聽使喚地向內堂走去。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內堂的張麗華,因此並未留意一旁的的慕晚晴和李皓宸。
李皓宸見陳叔寶如此這般,暗自輕嘆一聲。
慕晚晴聞聲問道
“你因何嘆氣?”
李皓宸並未回答,而是轉身就向院外走去,剛走兩步,就聽到張麗華喊道
“李先生,請留步。”
張麗華不理陳叔寶的熱切目光,急匆匆地走到李皓宸身後
“李先生這是要離開了嗎?”
西風吹黃了庭院中的梧桐樹葉,張麗華的聲音卻如同雛鳳一般婉轉動聽。
李皓宸並未轉身,淡淡回答道
“這裡擁擠了些,我出去透口氣,一會兒就回來,張小姐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決不食言。”
話音未落,陳叔寶跟著張麗華走了出來,開口說道
“原來李先生也在這裡,何不過來一起坐坐?”
他到現在才注意到李皓宸,雖然被張麗華冷落,但並沒有半分不滿之意,對李皓宸竟也十分客氣。
一旁的侍衛見李皓宸還像柱子一樣立著,大聲喝道
“太子有令,你還不趕快過去坐!”
李皓宸嘴角露出幾分嘻笑。
陳叔寶急忙叱道
“你們怎可對李先生如此無禮,還不快快退下,李先生,請你莫怪!”
幾個侍衛見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神色訕訕,心中難免驚奇,就算張季齡也是詫異,顯然不解陳叔寶為何對李皓宸如此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