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晴不知為何，竟也有幾分心寒，不為張裕的恨、帛錦的背叛，只為歐陽明的老謀深算。
“天師六姓門下在齊國無法生存，除了樓觀道外，其餘五家幾乎都湧到了江南。王家、帛家都是一時難以崛起，而葛家一直無意出頭，那時候風頭最盛的不是茅山道，而是龍虎宗！”
慕晚晴忍不住問道
“這和張季齡的故事有什麼關係？”
張裕嘴角帶著幾分冷笑
“不但有關係，而且有極大的關係，你莫要忘了，張季齡也姓張。”
“張季齡也是龍虎宗的人？”
慕晚晴心頭一震，失聲道。
“不錯，他不但是龍虎宗的人，還是天師六姓門下，和天師關係最近的血脈。”
慕晚晴難以置信，看著那蒼老憔悴的張季齡，震驚的難以言語。
“他不但是天師的血脈，而且當時還是龍虎宗的頂尖高手。”
“可他好像不會什麼武功？”
慕晚晴質疑道。
“他不會武功，只因為他當年自廢了武功，同時發下毒誓，說此生脫離龍虎宗，再不和龍虎宗有任何關係。”
慕晚晴一震，忍不住問道
“他為什麼這麼做？”
她從未想過張季齡竟是如此決絕的人物。
張裕冷笑道
“為什麼，你難道猜不出來，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歐陽明！歐陽明只怕江南諸道合謀反對齊國，早早地盯上了龍虎宗，可又不能大動兵戈，因此派出了義女歐陽雨淚接近張季齡，就如你如今接近李皓宸一樣。”
慕晚晴心中一陣惘然，看向張季齡手上的暴雨梨花，雖未聽完故事，但已然明白大半。
“這暴雨梨花，本是歐陽明給歐陽雨淚的……”
張裕眼中滿是恨意
“張季齡當初並不知道歐陽雨淚的真實身份，不知怎地就鬼迷心竅，竟然愛上了歐陽雨淚，因此做了極為不可理喻的事情。”
張季齡本是沉默，聞言，眼眸中淚光閃動，喃喃道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
他就那麼一遍又一遍的說著，眼中有淚水流淌而出，滴在針筒之上。
一滴，一滴……
慕晚晴心中震動，啞聲道
“那歐陽雨淚呢？”
她如此激動，卻絕不僅僅是為了歐陽雨淚和張季齡。
張裕沉默不語，許久才道
“歐陽雨淚也愛上了張季齡。”
他本是極為仇視的語氣，說到這句話時，眼中卻出現幾分惘然，他雖冷酷，但他是不是也知道，愛一個人並沒有錯？
慕晚晴坐在那裡，臉色蒼白如雪，低聲道
“然後呢，他們還是在一起了，是不是？”
她扭頭看向香案上的牌位，只感覺那靜靜的牌位中不知包含著多少悽楚傷心的往事，為之愴然。
“是的，他們在一起了。”
張裕說出了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可其中不知包含著多少驚心動魄的曲折。
一個是歐陽明的義女，一個是龍虎宗的高手，他們本是因為滅道一事勢不兩立，想在一起，豈是易事？
愛雖簡單，但相愛卻太難！
張裕繼續說道
“他們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當時曾勸導過他，可是沒用。他為了歐陽雨淚，捨棄了一身本領，甚至背叛了龍虎宗，忘記了……”
他嘴角抽搐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可雨淚也為了我，放棄了一切。”
張季齡霍然抬頭，嘎聲道
“你們不懂的，你們不懂！”
“我的確不懂，我也不想去懂。”
張裕冷笑道
“我只想問你，你弄成如今的地步，可曾有過半分的悔意？”
張季齡悽然笑道
“後悔？我為什麼要後悔？我早說了，你們不懂！”
張季齡緊緊地握著那個圓筒，如同握著最珍愛之物，緩緩說道
“若是時光倒流，我還是會選擇和雨淚在一起，至死不渝。”
慕晚晴眼中有淚光閃動……
張裕眼中卻有厲芒一閃，緩緩地看向了慕晚晴，見她眼泛淚花，淡淡的問道
“你很感動？”
“是，可你不懂。”
慕晚晴咬牙切齒地說道。
張裕哂然冷笑
“我不懂？你錯了，我就是太懂，所以今日見到你的時候，才知曉歐陽明的計劃。”
停頓許久，他一字一字道
“你可知道我說這個故事的目的？”
他說的或許根本不是什麼精彩絕倫的故事，同時，這故事有頭沒尾。
歐陽雨淚為何而死？
張季齡又怎麼得到歐陽明的幫助成為江南首富？
張季齡和歐陽明之間，現如今究竟是什麼關係？
這些張裕統統沒說，可能他也不知道，也可能因為他本來也不是說故事的人，他也不是講廢話的人，他說的每個字，顯然都有他的用意。
慕晚晴一陣心冷，半晌才道
“因為你已經不想讓我活下去了。”
張裕講的是一個秘密，想要保守秘密，死人無疑是最靠譜的。
張裕笑了，笑容裡滿是詭異
“你錯了，我絕不會殺你！”
“為什麼？”
慕晚晴反倒怔住了
“你和李皓宸的關係讓我想起了歐陽雨淚和張季齡。”
張裕淡淡道
“當年我沒有殺歐陽雨淚，如今自然也不會殺你。”
他的解釋很是奇妙，慕晚晴一時未懂，她只是倔強道
“你錯了。”
張裕眉毛一揚
“哪兒錯了？”
慕晚晴凝視著張裕，堅定的說道
“李皓宸絕不會是張季齡，我也絕不會是歐陽雨淚。”
張裕凝視慕晚晴許久，突然笑道
“你會不會變成歐陽雨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李皓宸很難變成張季齡。”
“為什麼？”
慕晚晴心絃顫動。
“因為張季齡還活著，李皓宸卻快要死了。”
張裕輕淡道。
慕晚晴勃然變色
“你說什麼？”
她知道張裕絕不是虛言恫嚇的人，就因為如此，她才心驚。
張裕盯著慕晚晴道
“你知道李皓宸現在在哪裡嗎？”
“我不知道，難道你知道？”
慕晚晴反問道。
張裕淡然道
“我當然知道，他此刻便在陳國的皇宮。”
慕晚晴忍不住心頭一震，她不是心驚李皓宸身處戒備森嚴的陳國皇宮，而是吃驚張裕對李皓宸的行蹤瞭如指掌。
這是不是說明李皓宸入宮一事，和張裕、王鶴等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