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馬苑輕鬆地將弓臂已折斷的“銅臂弓”丟在看臺地上,然後戲謔地望著樸不侗,拍一拍手說:“樸將軍,‘銅臂弓’並非想象中的那樣結實啊!”
樸不侗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了。不僅是樸不侗,看臺上所有人,都被柳馬苑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樸不侗對著柳馬苑喋喋不休時,也不見柳馬苑有什麼特別的準備,眾人只見他對樸不侗的話充耳不聞,左手依然抓住弓臂,低頭用右手憐惜地撫摸了幾下,突然手指扣在弓弦上,雙手猛地一拉扯,“銅臂弓”毫無徵兆地就斷了。
剛才雄赳赳如同獵狗的“銅臂弓”,彷彿瞬間被抽去了筋骨,癱在柳馬苑手中。柳馬苑將斷弓丟在地上,猶如將樸不侗的心摘下來了,踩在地上摩擦。
樸不侗的腦袋一下子空洞起來,胸腔中有一種莫名的刺痛,這種刺痛很快蔓延到全身,他感覺全身冰冷。
柳馬苑就那麼輕鬆一拉,沒有準備,沒有架勢,更沒有蓄勁,樸不侗甚至沒有看清柳馬苑右手用了幾個手指頭拉弓弦,“銅臂弓”猶如一張沒有上卯榫的小木凳,稍微撥拉一下就散架了,這怎麼可能?
“陛下,小底已將‘銅臂弓’拉斷了!”柳馬苑不再理會樸不侗靈魂出竅,幾步跨到趙擴面前伏拜說。
“果然不負朕之所望!”趙擴恍若從夢中驚醒,懷著竊喜之心,暗暗對自已說,再抬頭掃視周圍群臣及金國使團成員,多半也是痴痴呆呆,如墮夢中,唯有韓侂冑,神采安然。
趙擴忙對柳馬苑說:“陳源,你快平身,‘銅臂弓’到底斷沒斷,還需檢驗呢!”
趙擴說完,韓侂冑介面:“解鈴還須繫鈴人,驗證‘銅臂弓’有無折斷,樸將軍最適宜擔當此任!不妨請‘宣贊舍人’傳旨。”
“宣贊舍人”見趙擴對韓侂冑的話點頭首肯,隨即高聲嚷道:“聖上有旨,請大金國副使樸不侗將軍檢驗‘銅臂弓’是否折斷。”
“宣贊舍人”這聲吆喝,終於將如痴如夢的樸不侗喚醒來,他東張西望,不知所以,因為他根本沒聽清楚“宣贊舍人”所說的內容。
樸不侗身材本來異常高大魁梧,在人群中很突兀。現在眾人都眼巴巴看著他,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韓侂冑看得直皺眉頭,對“宣贊舍人”努了努嘴,“宣贊舍人”會意,又扯長聲音喊了一次。
這次樸不侗聽得很清晰,也正和他心意,“銅臂弓”是不是真斷了,他早想看個究竟。因此,“宣贊舍人”話音剛落,他迫不及待地邁步而去。
樸不同人高馬大,幾步竄到柳馬苑剛才扯“銅臂弓”的位置,俯身將如同一攤死蛇般的“銅臂弓”撿起,捧在手裡細看。
“銅臂弓”弓臂為精銅,弓臂中間握手處相比弓臂兩端,要粗大一些,因為弓臂兩端繫著弓弦,弓弦是上等牛筋。一般來說,用力拉扯弓弦,用力大過弓力,弓弦不斷的話,弓臂兩端細小部分斷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可是樸不侗看見手裡的“銅臂弓”,斷的部分在弓臂中間握手部分,由於銅不比鐵,銅有柔韌性,弓臂的折斷,不是完全斷成兩截,而是超過了弓臂承力極限,握手處彎曲摺疊在一起,不能再恢復了,弓弦也因此完全鬆弛了。
樸不侗沒看仔細的是,“銅臂弓”握手褶皺處,深陷著一個小小的大拇指印痕,因為這個印痕,“銅臂弓”才會在弓臂中間折斷。
柳馬先用兩指試了試“銅臂弓”勁力,感覺它不同凡響,如果貿然用力,“銅臂弓”將會斷在何處?他心裡毫無把握。假如在弓臂折斷,柳馬苑倒是可以高枕無憂,但是如果用力不當,造成弓弦斷了,弓臂兩端必然反彈,上打頭下打腿,著實難以預料。柳馬苑斟酌了片刻,馬上有了主意。
柳馬苑抬右手猛力拉弓弦之前,左手大拇指在弓臂握手處內側暗中使勁按了一下,按這一下,弓臂便被他按出一個深深的手印來,右手再配合用力拉扯,弓臂自然而然地在凹陷處折斷摺疊了。
樸不侗哪知就裡,只看得駭然失色,無論如何,“銅臂弓”已經失去了功能,確實被拉斷了。可見柳馬苑的力氣,遠大於九石之力。否則,弓臂何以會斷?
樸不侗想,柳馬苑力氣如此駭人,那麼剛才他和自已比試兵器時,我手中大斧和他手中錘相接,為什麼沒有被他的錘擊飛,難道他暗中讓了我?樸不侗冷汗直流了!樸不侗馬上又回想到第一場比試拳腳,他將自已丟下比武臺,那力氣沒有假啊!第二場比武,他對我藏拙了!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樸不侗的腦袋,總算是徹底澄明瞭!
“樸將軍,結果如何啊?是不是還要再比?”樸不侗手拿“銅臂弓”看了半晌,臉上陰晴不定,卻不說話,韓侂冑擔心他耍賴,索性採取激將法。
樸不同聽了韓侂冑問話,手提著“銅臂弓”殘件轉身走到趙擴面前,躬身說:“大宋陛下,貴國陳源確實將‘銅臂弓’拉斷了,我認輸,對貴國陳源敬服不已!”說完,又對身邊的柳馬苑拜了三拜。
狂傲的樸不侗突然轉變,趙擴、韓侂冑愕然不解,金國使團成員也很迷惑,今天這是怎麼了,變化太快,我們跟不上啊!
趙擴、韓侂冑無暇思慮這些閒事,樸不侗表態認輸,按照外交禮儀,大宋朝廷必須有回覆啊,這些言語功夫,趙擴還罩得住,也不需要轉頭望韓侂冑,直接回答說:“樸將軍氣度恢宏,不愧為大金上將。兩國代表切磋武藝,無所謂輸贏,相互交流,取長補短嘛!”
趙擴一錘定音,雙方皆大歡喜,各自散場而回。唯有那些還在等候的臨安居民,不知看臺上有什麼新鮮事,等了約有一個時辰,結果卻突然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