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船使進了暗嶼,沒有經歷雷暴的洗禮,直接撞入一片樹葉,進入了一條涇渭分明的河流。
河岸兩山對峙,像是被劈開的一座高峰。
只是一邊峰頂隱於雲霧,一邊被削了頂端。
被削出的平頂上,一棵巨大的槐樹遮掩了一切,連縈繞的雲霧都遮不住它的繁盛。
小船停在岸邊,大叔攏了攏黑袍,讓自已被遮掩的更好。
“梨姑娘看到那棵槐樹了嗎?上了岸沿著路找到它,它會驗證您的信物,然後給予後續的指引。”
南舒梨下船向前走了兩步,發現大叔居然開始離岸準備離開。
“大叔不跟我一起嗎?”
“那是聖山,是我們這些黑暗中的存在,不能夠踏足的禁地。梨姑娘,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後面的路,得您自已走。”
說完,小船載著他一起沉入河底,應該是再次進入了暗嶼。
南舒梨目送擺渡船離開,才轉身前進。
上山的路被荒廢了。
雜草與幼樹毫無顧忌的佔了道,讓南舒梨走得不太順利。
雖然她很想像記憶裡那樣飛躍騰跳,點著樹葉就登頂。
但可惜,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會。
她只能老老實實的,一步一步的爬上山頂。
氣喘吁吁,大汗淋漓。
在見到大槐樹的時候,都無足輕重。
它像是暗嶼裡那株巨槐的縮小版,但依然高大。
她在觀察槐樹,槐樹也在觀察它。
雖然看不到槐樹的眼睛,但那股被打量的視線,籠罩在她全身。
她在等槐樹開口,槐樹也在等待她。
一時間格外寂靜,無聲沉默如洪鐘般震耳。
僵持了許久,南舒梨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小聲開口,“你,是不是說不了話?”
依然是沉默,南舒梨卻肯定了自已的答案。
暗嶼裡的那棵巨槐,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她不該跟啞巴比沉默,她就是個傻*,…
她在心裡暗罵自已,臉上端正神色,恭謹的呈出那封信。
一條嫩枝伸過來,在信封上點了兩下後,直接收走了它。
粗壯的槐樹主幹顯出一個通往黑暗的洞。
嫩枝揮舞著,指示她進去。
南舒梨滿懷忐忑進了洞,第一步邁入黑暗,第二步見到光明。
眼前,還是一個通向黑暗的洞,但它在迅速閉合。
抬頭,還是大槐樹。只是比之前的那棵要稍微小一點兒,但依然有遮天蔽日的感覺。
而且它更加的鮮活,更加的真實。
樹枝上掛著一個落灰的紅色燈籠,不知道已經壞多久了。
心下稍微安定,南舒梨才有心思打量這初到之地。
似乎還是之前的那個平頂。
只是風景有些不同。
槐樹的陰影下,是一片廢棄的院落殘骸。
院落的後面,是大片的蒼綠松柏。
藏在松柏陰影裡的,是一座又一座墳墓。
略微有些陰森。
這裡雲霧纏繞,光線似乎不太好。
陽光到達不到的陰影裡,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她。
突然覺得有些冷。
胳膊,後背癢酥酥的,像是有蟲子在爬。
“鐺,鐺鐺,…”
悠遠的鈴鐺聲自霧中傳來,寒冷陰森悄然撤退。
一頭掛著鈴鐺的騾馬自濃霧中探頭,慢悠悠走過來,繞著南舒梨和大槐樹打轉,帶動著鈴鐺響個不停。
遠處回應著一陣鈴鐺。
一老漢牽著一頭驢從霧中走過來。
那驢,也掛著一個鈴鐺。
老漢看了南舒梨一眼,對著大槐樹彎腰以示恭敬。
樹冠裡落下信封,正是南舒梨之前被收走的那封。
老漢拿到信封,並沒有拆開檢視,直接放在了驢身上的袋子裡。
做完這些,他才正面南舒梨,“梨姑娘當面,請騎上這騾馬,隨我前往小槐山。”
老漢並沒有等待,說完就牽著驢再次走進霧裡。
騾子走到南舒梨身邊,用腦袋碰碰她,示意她趕快騎上去。
南舒梨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乖乖騎上去。
騾子不等她坐穩,就著急忙慌衝進霧裡。
急促的鈴鐺聲如它一樣慌張。
霧很濃,白色的,很潤貼,除了遮擋視線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壞處。
與楠月的黑色濃霧相比,這裡簡直像是仙境。
前方不遠處傳回有些空靈飄渺以至於聽著失真的鈴鐺響,小騾馬歡快的循著方向奔跑,咋呼呼的鈴鐺搖出了歡悅。
一前一後的兩段鈴鐺聲相互呼應,讓單調的霧中行不再空乏。
似乎行了很久。
前方的鈴鐺越來越近,原來是老漢在刻意等她。
這裡似乎是個界線,前方的霧在變淡,能隱約看到一些輪廓。
不是樹木峰巒,而是高樓大廈的霓虹在山鎖體。
南舒梨跟著老漢又走了一段,那些影廓如海市蜃樓一樣飄忽,完全沒有變得清晰。
後來,他們經過了一座古韻十足的城門。
進了城門,眼前的世界才變得清晰。
這是一座極其現代化的城市。
剛剛走過的城門彷彿不曾存在過一樣。
寬闊的路面,整齊的綠化,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
現代,科技,魔幻。
這是她不曾見到過的繁華。
她看得正認真出神,卻被老漢打斷。
“梨姑娘,下來吧。”
她這才想起,自已一直被騾子馱著,兩人兩畜與此間格格不入。
烈日有些晃眼,光芒照的她暈眩。
但她還是乖乖從騾子上下來,等著老漢的安排。
“我就送到這裡了。梨姑娘您拿好這信件,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很快就會看到小槐山的招牌,到時候會有人接您。”
南舒梨接過信件,老漢引著騾子和驢轉身只走了兩步,就消失在他們過來的方向。
不見身形,卻聽那鈴鐺聲越來越遠。
南舒梨站在路邊看著過往的車輛人流,茫然。
但她記得老漢的話,所以按照他指的方向,慢慢的走,細細的看。
果然沒多會兒,就看到了一個正在掛門匾的店,門匾上正是“小槐山”幾個字。
她眼睛發亮的跑過去,發現店面還在裝修,只有幹活的工人,和一地的狼藉。
她在附近逗留,探查,猜測著過往的哪一位將是自已的老闆,但都不是。
肩膀被拍了一下,她慌張捏緊信件回頭看,發現是一位很古典的美人。
她的笑容很大方,很溫暖,也很安定人心,讓人不自覺就想跟她交心。
“南舒梨?”
聲音也好聽。
“南舒梨?”
被問了兩次,南舒梨才從恍惚呆愣中醒神,傻乎乎的點頭,“是我。”
她伸出手,“你好,你是林晚棠,是隔壁晚棠春的老闆,小槐山的老闆委託我來接他的員工,應該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