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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記憶裡的南舒月,還是個少年。

但再過幾年,眉眼張開後,應該就是棺中躺著的那位的模樣。

南舒梨忍不住靠近,向前,伸手撫摸他的臉龐,指腹描摹著他的眉眼。

“不是面具,沒有易容,這是他本來的容貌。”

她確定著,又不願意承認。

“你是誰,為什麼會睡在這裡,你跟阿月有什麼關係?”

“我已經來這裡了。阿月還小,就放過他,好不好?”

眼淚無聲滑落,滾過臉頰,落在棺中之人的胸口,消失了。

他手指微動。

她未發覺。

指尖行到眼尾,他睜開眼,眼裡星月熠熠生輝。

她被星月吸引,看得入神,卻見星墜月落,光輝暈眼。

她閉眼晃頭,才從眩暈中緩過來,卻看到一個古裝扮相的自已,躺在原來那男子的位置。

男子消失了。

頭戴一支梨花,與南舒梨有著同樣容貌的女子,雙眼直直的看著南舒梨。

雙眼交匯的瞬間,棺中女子伸手將南舒梨拽進懷裡。

兩具身體相碰,相融,留下一具安詳沉睡的身體。

棺蓋飛起落下,只留三指縫隙。

————————

南舒梨好像在做夢。

無盡的黑暗。

她在奔跑。

跑不動了就開始走,一直沒有停下來。

身後什麼都看不到,就只感覺很危險的東西在逼近,在逼著她逃跑。

她失去了方向。

她逃不掉。

但是又不甘心。

一步一步挪動著身體,也不願意停下來。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遠處出現一抹亮光。

光亮點燃了她的希望。

她卯足勁奔過去,撞進光明裡,然後墜落。

一直墜落。

光亮刺目,她不得不閉眼。

失重感消失後,她睜開眼,看到的是石碑。

那塊有著“楠月”二字的石碑。

這是她最初從這個世界醒來的地方。

這裡與那時一模一樣。

不對,石碑不遠處多了一株小樹苗,是她的那株梨樹苗。

她確定,她沒有認錯。

是誰把它移到了這裡?

那個石室裡面發生的,又是怎麼回事?

頭隱隱作痛。

她覺得自已好像那籠中之鳥,透過縫可以看到部分外面的光影,讓她好奇引她探索,當她張開翅膀要衝出去一探究竟,卻被籠子圍了回來。

真相很近又很遠。

她不知道,為何她會再次出現在這裡。

旁邊浪擊岩石的巨大轟鳴,像一柄柄巨錘錘在她胸口,沉悶,厚重,共振,讓她的心臟快要炸裂。

她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循著記憶,進入深林,走過深林,是夢幻喧鬧的海灘遊樂場。

與記憶裡一模一樣。

她依著記憶裡的路徑行走,期盼和等待與那個小孩重逢,然後再聽他叫一次姐。

她聽到了。

她遇到了。

她將小阿月緊緊抱在懷裡,無聲哭泣,不知是喜還是悲。

她祈禱著這一刻停留的更久一點,讓她多抱一會兒。

小阿月也輕輕抱住她,一聲又一聲的叫著“姐”。

時間定格,唯餘他們相擁。

但,相逢總是短暫,離別早就註定。

熟悉的擺渡船出現在岸邊,不見了記憶裡的那個黑袍人。

但小阿月似乎知道一切。

他推開南舒梨,自已走上了船。

他站立船頭,與南舒梨相望,卻並未言語。

南舒梨慌亂的伸手,想拉他,卻觸碰不到他。

南舒梨看到,他的影子在動,然後,一個黑袍人站在影子裡,站在他的身後。

如玉的手指自黑袍裡探出,胳膊放在小阿月的肩頭。

手指微揚,梨花飄飛。

南舒梨站在岸邊,眼角掃過水麵才發現,那朵梨花落在她的髮間。

小阿月微側過頭,似乎是在傾聽身後低頭的黑袍人說話。

聲音太輕,袍帽太大,南舒梨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

忽然,那人抬頭,輕微的後仰,袍帽脫落,露出一張精緻俊美的臉。

是個美少年。

還是個白髮美少年。

只是神情過於冷峻,雙眼冰透冷冽,好似沒有感情的漂亮水晶珠子。

眉眼輕動,如羽毛拂過臉龐,春風融化冰寒。

笑意似有似無,撓得南舒梨心癢癢。

“你要找的那位,已經在竹樓前等著你了。我想吃的梨子,你卻沒有帶來。”

如晨露滾過花盤,酥癢,誘人。

但這聲音,卻讓她瞬間清醒。

她確定了,老梨樹下與她說話卻一直沒露面的人,是他。

渡口於她身後遞出一朵梨花作為船票的人,也是他。

所以,自已會經歷這一切,是不是也是因為他。

於是,她直視那張讓自已差點兒痴迷淪陷的臉,“你是誰?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那人收斂起淡似於無的笑意,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他手腕微動,於指尖飛出一張信封,貼著南舒梨的耳邊飛過,紮在木製的渡口指示牌上。

“南舒梨,希望下次見面,能夠吃上你親自種出來的梨。”

他收回手,往後退了一小步。

南舒梨察覺,猜測對方是要離開,再次開口質問,“你是誰?”

人已消失,只有餘音入耳。

“我是雲,亦是夢。期待我們下次的見面。”

南舒梨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這句話的意思,就看到小阿月的影子裡,又站著一個人。

是那位。

石室的另一口棺中,最開始躺著的那位容貌與南舒月很相似的古裝男子。

他眼睛寧靜安定,看著人的時候,很有安撫舒緩的效果。

見南舒梨看過來,他會以善意的微笑。

南舒梨的視線警惕的在他和小阿月之間流轉,“你又是誰?”

語氣不好,他卻不在意。

“我叫月南舒,也可以叫我月。”

“那你出現在這裡,又有什麼事?”

“撞你入水的人,和他的父母一起去學校見過南舒月了。你弟弟沒接受他們的道歉,他們打算過幾天去見你的父母。”

“撞我的是誰?車開到人行道上了,怎麼也得判刑吧!”

“很遺憾,他未成年,據說車子本身就有問題,所以才出的事故。他家裡情況比較好,打點一番後,你的死被定為意外,甚至都沒能登上報刊。”

南舒梨睚眥欲裂,她在入水時聽到撞人者漫不經心的說話,很冷靜的跟家裡打電話請求幫忙處理後尾,任由她落入水裡掙扎,沒有嘗試過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