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見到光亮,便是在竹樓裡了。
睜開眼的那一刻,她清晰的感覺到,自已再也沒辦法回到那個家了。
她似乎應該很難受。
但確實並不怎麼難受。
只是有些可惜。
大概在以後,會在某個時候,突然回憶一下,內心感慨一下。
在自已墳前時,她忍不住想哭。
但真正接受了離別後,又感覺不到太多的悲痛。
心口悶悶的,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讓她迫切的想做些事情順順氣。
所以,她去挖地了。
等到筋疲力竭支撐不住躺到地上時,她才有些恍惚,以後就剩下自已一個人了。
遇舟城的夜晚沒有燈,在竹樓的光亮下,周圍盡是陰陰沉沉的黑暗與交疊錯落的重影。
濃霧在穿行,在奔跑。
唯獨避開了竹樓光亮籠罩的這一小片。
天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
竹樓裡沒有燈,南舒梨還沒來得及給自已準備燈。
所有的光源皆來自於門頂上的那面小圓鏡。
白熾,帶著一點點暖,比白天頭頂的那輪太陽更像春日的暖陽。
靠近它,走到門口,溫度略微有點兒升高,像春末夏初的微熱,但在這樣帶著冷意的夜晚,卻不嫌人。
小圓鏡雖然掛在門頂上,但竹樓裡的每一個房間都被照的亮堂堂,不會昏暗看不清。
至少,南舒梨覺得,跟白天其實沒什麼差別。
夜深了,按理說,她白天折騰了那麼多事兒,現在應該累了倦了該休息了。
可是她不困,甚至還有些亢奮。
光打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之前的力竭疲倦一掃而空。
她睡不著。
寂靜的夜晚,迷霧中的黑影,終歸讓她放棄了繼續在外面挖地的念頭,改為揉麵做飯。
媽媽的茶飯很好,媽媽做的蔥花餅她最喜歡。
還沒有吃夠,就再也吃不到了。
反正睡不著,不如就試試,看能不能做出媽媽做的那種味道。
想到了就去做。
她推開掛著小圓鏡的那扇門,在空蕩蕩的屋裡走著,“能不能給點兒傢俱啊,櫃子桌子盆子什麼的,都來點兒唄。我都要在這裡常住了,連個洗菜揉麵的地方都沒有,是不是太寒酸了點兒。”
沒有人回應。
但很快,屋內多了不少物件。
包括大小不一樣的一套梨木盆,和梨木菜板,梨木擀麵杖,以及一張梨木桌。
還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梨木的物件被堆在一起,上面有張紙條:廚房用具。
南舒梨上手摸了一下,手感不錯,做工精細,比家裡的那些更好。
她開心的將東西都搬進廚房,一下子把屋子都要擠滿了。
“廚房是不是小了點兒,走路礙事兒,磕著碰著了不好。”
於是,廚房空間大了不少。
南舒梨出門看了看,竹樓外觀沒有變化,廚房佔的空間並沒有變大。
她“嘖嘖”兩聲,讚了一句“貼心”,就大踏步回到廚房開始忙活。
過程還算順利,唯一不好的就是,竹筒裡的麵粉,每次只有一小碗的量,全部倒進盆子裡後,需要等待幾秒時間,竹筒裡才會再次恢復一碗量的面。
反反覆覆進行了幾次,讓急需發洩情緒和精力的南舒梨,很容易就暴躁起來。
好幾次倒麵粉的時候,都想直接將竹筒給摔了。
倒個面,把自已氣得夠嗆。
所以在揉麵的時候,格外用力,麵條摔在案板上“邦邦”響,在寂靜的夜晚格外震耳。
沒有蔥,只能簡單調了個油酥。
她有試著問那不知道的存在要一點兒蔥薑蒜,可惜沒成功。
南舒梨感覺很遺憾,暗歎為啥沒拔點兒蔥帶過來,現在為時已晚。
對著麵糰一頓發洩後,情緒穩定了很多。
回憶著以前母親在廚房做餅的模樣,依樣畫葫蘆的儘可能去還原。
抹油酥,擀餅子,熱灶,淋油,下鍋,……
儘管知道做出來的味道絕對不是記憶裡的那個,但聞到香味的時候,還是有點兒期待。
香酥的油饃出鍋,南舒梨迫不及待咬了一口,不可避免的失望。
一切的期待與興致盡數散去,留下淡淡的空虛,迷茫,無措。
木然的嚼著餅,木然的嚥下,木然的吃完手裡的這張餅,然後興致缺缺的將剩下的麵餅炕好,晾在竹製的簸箕裡。
所有的精力在這一刻消耗殆盡。
她晃盪著身子,如幽魂一般靠著本能摸到竹榻,然後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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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
那個熟悉的地方,那些熟悉的人,都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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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打進來,在地上留下陰影。
南舒梨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幅溫暖寧靜的美好。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待看清之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之前的那個家裡。
太陽剛被託上山頂。
天上沒有云,沒有朝霞,只有一輪白日。
陽光灑在黑色的河水上,如流金跳躍。
這是一個色彩單調暗淡的世界。
黑白灰是基調。
太陽的白,格外顯眼。
不遠處的港口和旁邊雄偉的遇舟城,宛如褪色的老照片,虛幻又真實。
沉睡的遇舟城在太陽下甦醒。
一個個民眾從家裡或者犄角旮旯裡走出來,走進陽光裡。
或忙於生計,或談笑風生。
他們黯淡,但又鮮活。
“噠噠噠。”
一個灰袍人從旁邊錯落的棚房間走出來,站在南舒梨的視線內,卻又離得足夠遠。
他與黑袍大叔一樣的裝扮,只是一個是黑袍,一個是灰袍。
他垂著頭,將臉遮在陰影裡,南舒梨看不到一點兒。
“見過梨姑娘,城主大人讓我代他向您問好。”
南舒梨眨眼,這每一個字單拎出來她的懂,怎麼合在一起,她好像沒聽懂是什麼意思。
壓下心底的慌亂,面不改色的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灰袍人,不緊不慢的開口,“過來找我什麼事?”
“我算是擺渡使大人的僕從,負責接受和傳遞跟大人有關的訊息與安排。
姑娘您可以喚我權一。
夜裡收到訊息,擺渡使大人有事暫時不能歸來,但他的擺渡船將會在上午回到這裡。
遇舟到楠月這一條航線,只有一位擺渡使大人,他要負責這一片河域範圍內的日常巡視,以及人員的運輸。
如今,他未歸來。
根據我接到的指示,將由梨姑娘您暫代擺渡使之職,在擺渡船歸來後,這一指示即刻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