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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遠處的雷暴還在繼續,不過風雨小了很多。

南舒梨利用自已從家裡帶了不少東西過來。

這個竹樓為了方便南舒梨整理這些東西,還新添了不少傢俱。

要不是沒辦法把雞蛋帶過來,她都打算在這裡試一試看能不能養雞。

可惜,所有可能孕育生命的東西,都帶不進來,除了最開始的那一個梨。

這裡沒有刀具,南舒梨試了幾次,只帶過來了一把削筆刀,卻意外的鋒利,切竹片如同切紙一般容易。

但是,這玩意兒太小,不適合做菜。

南舒梨突發奇想,削了一把竹刀,切紅薯格外順手好用。

於是,她又削了一副筷子。

那個門頭頂掛鏡子的房間,在她削出筷子以後,貼心的出現了一副竹製的碗碟,讓她勉強有了餐具。

遇舟城上的太陽像是一個裝飾,給予不了溫度。

光和熱,皆受遠處的雷暴影響。

近乎不變的環境,模糊了時間的概念。

南舒梨似乎慢慢習慣了這裡不一樣的生活,餓了才煮東西吃,困了就去睡。

但不是每次入睡就會回到那個家。

而且,她從那個家裡醒來的時間,變得隨機,不再固定為清晨。

可是,家裡人對於她這種異常接受的很快,甚至沒有提出疑問。

沒有人進她房間去叫她起床,也沒有人告訴她在她睡著以後,這具身體是什麼反應。

但,吃飯的時候,只要她出現了,就總有她一碗飯吃。

這種相處方式明顯是有問題的,但沒有人打破。

她最近總是會在腦子裡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以至於經常走神,會忽略身邊發生的事,會覺得近在咫尺的家人們說的話遙遠不清晰。

隱約的,她大概只記得,好像父親在工地負責的活兒要做完了,時間不怎麼趕,所以南舒月不用再跟著去上工了。

好像聽他們說,高中快開學了,南舒月在家裡待不了幾天了。

在這遙遠的,斷斷續續的交談聲中,南舒梨靠坐在老梨樹下,再次入睡。

醒來,人趴在靠窗的桌子上。

窗戶開著。

外面,風停了,雨停了。

遠處的雷暴不知何時結束的。

暖陽高照。

是真正的,曬在身上暖洋洋容易犯困的那種太陽。

地上,泥潭消退,剩下半乾的土地。

埋梨核的地方,冒出了一個十多厘米的嫩苗,苗上有兩片半包著的嫩葉,和一片完全展開的綠葉。

南舒梨仔細看後,確定這就是一株梨樹苗,喜悅溢於言表卻無人可說。

圍著小苗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去廚房拿了些竹片出來,簡單圍了個籬笆,避免自已不小心踩到它。

她太稀罕這株嫩苗,以至於吃飯的時候,都是蹲在旁邊看著吃的。

暖烘烘的太陽容易引發春困,但現在,南舒梨根本沒有睡意。

她甚至拿著工具在竹樓邊開出了一小塊地,埋了一點兒菜種進去。

等忙完,日頭已經偏西,她才感覺到睏意。

來不及清洗,才衝進屋子撲到竹榻上,人已經陷入沉睡了。

再次睜開眼,頭頂是老梨樹。

太陽西斜,日頭還烈。

梨樹下的樹蔭格外清涼。

院子裡沒人,堂屋的門半開著,裡面隱隱約約有說話的聲音,但是南舒梨聽不清。

最近經常這樣,她沒有太在意。

腹部傳來強烈的飢餓感,南舒梨才想起來,她忙碌許久,僅僅喝了一碗稀飯,確實該餓了。

廚房的門關著,但南舒梨肯定,他們一定給自已留有吃的。

只是伸手推門的時候,她驚愕,驚慌,無措。

她的手碰不到門,直接從門板上穿過去了。

換另一隻手同樣如此。

然後,她才後知後覺發現醒來後身體的不同。

原來,在樹蔭下那種特別的清涼,不僅僅是因為樹蔭,還因為她自已。

身體輕盈,走路帶風,所以清涼。

南舒梨呆愣愣的看著自已的手,覺得無法理解。

她能感覺到風,能感受到飢餓,甚至之前還是扶著老梨樹站起來,為什麼會碰不到門。

即便穿過了門,是不是也碰不到那些食物,沒辦法再吃這個家裡的飯菜了?

堂屋的門被推動,南舒月和母親帶著火紙從屋裡出來。

南舒梨忙奔過去跟他們打招呼,可是他們聽不到,也看不到。

她眼睜睜看著母親從她的身體穿過去,與南舒月說著話,一起出了院子。

她渾渾噩噩跟著一起出去,才知道,今天是七月半,中元節。

他們要去給爺爺燒紙。

爺爺的墳地,南舒梨知道在哪兒,畢竟以前每年她都有跟著一起去燒過。

只是這次,不知為什麼,覺得那段路特別不好走,她已經被南舒月和母親甩下一大截路了。

等她終於趕到地方,他們已經在燒紙了。

母親在爺爺的墳前燒。

南舒月在爺爺旁邊的那一座新墳燒。

爺爺什麼時候添了鄰居,她怎麼不知道?

南舒梨轉到南舒月身邊,看到那新墳的墓碑上卡著的黑白照片,覺得特別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她往下看那墓碑上的刻字,在上面看到了自已的名字。

半晌,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身體輕顫快站立不住。

她終於想起來了。

那個照片上的人,是她自已。

這是她的墳。

她已經死了。

她想起來了。

都想起來了。

那天,她去車站買了第二天回家的車票。

在拿到票後,她回去打算收拾東西的。

可是,走到楠月河路段的時候,被車撞進了河裡。

她被淹死了。

後來,父親和弟弟來接的她的屍體。

村裡人幫忙辦了喪事。

她被埋在了這裡,與爺爺做了鄰居。

不過,她沒有見到爺爺,反而莫名其妙的,有了這段詭異的經歷。

她的弟弟南舒月在給她燒紙,一邊燒一邊告訴她,過幾天他就要去學校上學,不能經常來看她…

滾燙的眼淚從南舒梨的眼眶滑落,旁邊的兩個人卻都看不到。

紙越燒,火越旺。

眼淚,好燙。

風捲起火苗,撲到南舒梨的身上,打著卷兒,落在地上。

南舒梨看到自已的色彩越來越淡,然後如同透明的泡沫,破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