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梨在雞鳴聲中醒來。
被扣在手裡的小圓鏡徹底不見了。
南舒梨起床後特意在屋內尋找過,並沒有在什麼犄角旮旯裡找到它。
天上飄著毛毛雨,很細的雨,只有偶爾才感知到它落在臉上的輕微觸感。
太陽照例從東邊升起來,一下子就將快要連在一起的陰雲撞得稀碎。
一瞬間,天地驟亮,晃得南舒梨有些眼暈。
本就稀疏的雨絲像是被蒸發了一樣,將清涼一起帶走。
父親帶著南舒月又去了工地。
結果剛到沒多久,河邊就起了風,
之前穩當當的架子被風碰了一下,就七零八落倒了一地。
這邊工人還在重新搭架子,那邊又有別的東西被風摸滾了。
風明明不太大,卻將工地攪和的亂七八糟。
像是有一群無形的調皮小孩,在這裡玩耍打鬧,留下滿地狼藉。
一起上工的人都覺得這事兒有點兒邪乎,害怕出事情,所以去找了工頭。
被工頭引來的老闆在目睹之後,決定今日停工,等他找人看看再通知大家回來。
於是,父親和南舒月只能回家。
今天的天氣有些詭,太陽依舊烈,風基本沒停,偶爾飄飄小雨,卻連地面都打不溼。
村裡很熱鬧,不知道是誰家要辦酒席,一群人從隔壁村扛回來一頭豬,還有幾隻羊腿。
村子中間集體修了個打穀場,平日裡晾曬糧食或者辦酒席需要場地的,都可以用。
南舒梨沒出門,在院子裡洗衣服,不時看到有人拿著東西往穀場去,應該都是去幫忙的。
按理說,都是一個村子的,南舒家也應該去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路過的人都很匆忙,跟沒聽見她說話一樣,急匆匆就跑走了。
她有些著急,顧不上洗衣服,打算過去看看。
路過菜地的時候,看到村長爺爺在跟母親站在地頭說話。
南舒梨靠過去的時候,村長已經說完話轉身離去。
“媽,村裡是不是有什麼事兒?我聽到穀場那邊好熱鬧,好多人過去幫忙,咱們帶什麼東西過去啊?”
母親的神情有些奇怪,那雙看著南舒梨的眼睛裡好似隱藏了太多想說的話。
“等晚點兒了我去一下就行,咱們不用去幫忙。”
南舒梨還是好奇,準備多問幾句,卻發現母親好像看到了什麼,往前走了幾步。
南舒梨往那個方向看去,發現是父親和南舒月。
還不待二人走近,母親就迎了上去。
“這怎麼又回來了?又缺材料了?”
“工地風太大了,老闆讓我們都回來了。”
“風大?今天這不都是細風嗎?”
父親皺著眉,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說不清楚,就是風有點兒詭,什麼東西都掀,幹不出活兒。別處也沒事兒,就工地那一塊,風就沒停過。老闆怕出事情,就放假了。”
母親偏頭看了看南舒梨,嘆氣,“回來也好。先進院子,我跟你說個事兒。”
幾人收拾東西回到院子。
“剛許叔過來了。”
“嗯,是有什麼事兒?”
“阿月不是考上市一中了嘛,許叔張羅著在村裡辦酒席,大家熱鬧一下。”
父親掰豆角的手一頓,抬頭,“今天?”
母親點頭。
“這兩年大家手頭都緊,許叔這樣,大家怕是會有意見吧。”
“我跟叔也這樣說的,叔說他跟幾個能管事兒的商量過了。他們幾個覺得,村子裡這兩年也沒有什麼喜慶的事兒,正好借這個辦辦,大家都沾沾喜氣,說不定以後會好點兒。
反正就當是大家找個由頭聚聚,也不強制送禮啥的。願意出錢的就出點兒,願意出菜出肉出糧食啥的,也可以。就算是空手去吃頓飯,也行。
最後,無論能收到多少錢,是多是少,都算是對村子對咱家阿月的一點兒心意。”
父親低頭,將手裡的豆角扔進盆裡。
“阿梨高中第一年的學費就是大家湊的,這才過去三年,手裡哪兒還有錢。”
“許叔說,這是當初大家承諾過的,他不能打自已的臉。他還說,如果阿月的學費差得多的話,就跟他說,他把家裡的牲畜賣一點兒,一定要讓孩子去上學。”
父親沉默。
抬頭看看南舒月,又看看南舒梨。
南舒梨又在父親眼裡看到了與母親眼淚相似的東西。
她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
父親到底想對她說什麼,可為什麼不直接說出口。
南舒月低著頭看著自已的鞋面,有些不自在。
父親起身,往外走,“你跟我去那邊看看。那個,阿月,看好你姐,別讓她往人多的地方跑。算了,今天別讓她出門,在家等我們回來。”
南舒梨迷糊,奇怪,“不是給阿月辦的酒席嗎,他不去不好吧?”
“就你多嘴。老實帶家裡,餓了自已做飯吃。”
說完,父親帶著母親出去了。
南舒梨和南舒月在院子裡大眼瞪小眼。
“阿月,我們一起過去好不好?”
南舒月搖頭。
無論南舒梨怎麼說好話,都得不到放行,把她氣的夠嗆。
跺腳甩手,一個人跑進屋裡生悶氣。
本來打算氣很久的,結果才一會兒,自已就受不住,巴拉巴拉開始給南舒月找藉口,開始給父母找藉口。
最終,自已把自已勸服,不置氣,出去繼續洗衣服。
南舒月在旁邊待了一陣兒,估摸著南舒梨不會整什麼么蛾子,遂進了廚房開始做飯。
大約還是不放心,大部分精力都在南舒梨這邊,切菜時差點兒傷到手。
南舒梨在院子裡看得又氣又想笑。
“你出來,你在外面晾衣服,我在廚房做飯。”
南舒梨兇巴巴的發號施令,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南舒月嘿嘿傻笑兩聲,乖乖走過來,被南舒梨一把揪住耳朵拽了一下,“我就那麼讓你不放心,切菜都要盯著我?!”
“哪有?”
南舒月小聲狡辯。
“那是你想吃肉了,所以打算貢獻自已的手指頭,是不是?”
“沒有沒有,手指頭沒肉,不好吃。姐,咱們還是吃你做的飯吧。”
南舒梨冷哼一聲,鬆開手,“乖乖把衣服都晾了,我進去做飯。”
說完,便不再理南舒月,徑直進了廚房開始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