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二人再次多言勸說下,南舒梨半推半就的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梨子是夫妻二人自已上樹上摘的,低矮好摘的地方的一部分梨子被他們刻意留了下來,是留著南舒梨他們自已吃的。
在接過二人遞過來的一大沓紅的綠的票子後,南舒梨也將那個墜子帶著盒子交給了他們。
婦人看到藍墜子的瞬間,眼裡滿是驚喜。
她從脖子上摘下一個同款的冰藍墜子,與南舒梨手裡的那個靠在一起,嚴絲合縫,宛如一體。
婦人聲音顫抖,“這是清泉的那個墜子,沒想到居然沒有丟。姑娘,真是太感謝你了。那個,要不再給你們一些錢吧?不過我們現在身上沒有多少錢了,等過些時候,我們把清泉下葬以後,再給你們送過來,可以不?”
這次南舒梨明確拒絕了。
歸還這個墜子本來就是之前定好的事情,再要錢就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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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父母回來的時候,那二人二人已經離去。
南舒梨姐弟二人將事情跟父母說清楚,也將那5000塊錢交給了他們。
父親很沉默,低著頭一遍又一遍的清點著錢。
許久後,才悶悶的說:“不該收這麼多錢的。人家孩子都沒了,咱們怎麼能夠還要人家這麼多錢?!”
說完,他從裡面點出2000塊錢交給母親,自已將剩餘的錢用布包好,“人是你許爺爺帶過來的吧,我去看看,把剩下的3000還給人家。”
然後,他就出門了。
這一出去就是半天,一直到傍晚才回來,面色依然沉悶。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才告訴大家,那錢人家並沒有要。
他嘴笨說道理說不過人家,硬塞也弄不過人家。
最後,還稀裡糊塗的被人家拉著去吃了頓飯。
回來走到半路上了,才發現,之前被他偷偷還回去的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在他衣服口袋裡了。
摸著被退回來的錢,父親格外沮喪。
那包錢就像是在燃燒的炭火,燙得他手疼。
這個夏天發生的很多事,都在真真切切的提醒著他,他是一個無能的人男人。
他治不了妻子的病,救不了自已的孩子,沒辦法讓自已家人過上好日子,只能跟著他吃苦受累。
他好像什麼都幹不好。
他沮喪。
他沉默。
可是,生活還得繼續。
那5000塊錢,父親一分未動,全部讓母親收著。
“收著吧,就給阿月讀書用,今年未必能弄到錢,有了這些,至少不會耽誤阿月讀書。”
母親很贊同,將錢收在她臥室的紅櫃子裡。
那個櫃子是她的嫁妝,上了鎖,裡面放著母親認為重要的東西,鑰匙只有母親知道在哪兒。
吃完飯,大家的情緒都不太好,也沒有興致閒聊,有事兒的做事兒,沒事兒的在院子裡乾坐著,特別的沉悶。
壓抑的氛圍讓人心裡沉重,像壓著一塊重石,呼吸都困難。
所以,母親早早就睡下了。
父親蹲在豬圈上,默不作聲,不知道是在看豬睡覺,還是在想事情。
後來,大約是腿麻了,才低著頭回到院子,也開始洗漱。
“明天我去工地看看,要是能上工了,咱們抓緊把活兒趕出來,也好讓你在開學前能歇兩天。”
父親其實不想讓南舒月再去工地的。
但是他不能說出來。
他知道,以自已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不是帶著南舒月幫忙,他根本找不到會要他的地方。
即便現在不是特別急迫需要這份工作了,也必須去做好,這是誠信問題。
胳膊上的傷需要休養,十天半個月的根本好不了。
現在南舒月的學費有了,他在幹完這次活兒以後,可以短暫的歇一歇。
種種地,順便養一養胳膊。
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不能現在就把身子弄垮掉。
南舒月點頭答應,在父親洗完也洗洗睡了。
偌大的院子,一下子就空蕩蕩的,只剩下還不困不想睡覺的南舒梨,和那棵隨風舞動枝葉的老梨樹。
蟲鳴蛙叫演奏著夜的樂章。
清風拂過臉龐,讓南舒梨越發清醒,沒有絲毫睡意。
只是莫名的,心裡空落落的,有點兒悲傷。
想哭,卻無淚可落。
還想要一個擁抱,聽一句安慰。
可耳邊只有風。
蟲鳴蛙叫都刻意的迴避了。
風中搖擺的梨枝,像在對她招手,又像是張開著雙手,在迎接她的擁抱。
所以,她過去了。
她擁抱著樹幹,心裡一下子有了著落,眼淚忍不住終於落了出來。
淚無聲,風為伴,淚過無痕。
內心那些莫名的壓抑、委屈、苦澀、……等等各種混雜的奇妙情緒,好像隨著眼淚一起流出體內,也帶走了身體內外的冰寒。
暖意和睏意一起湧出來,南舒梨不知何時靠著老梨樹,坐在梨樹下的石頭上,眼神飄忽迷離。
“嘩啦啦”一陣風吹過,梨葉歡快的舞蹈。
蟲鳴蛙叫像是得到了訊號,又開始了夜的演奏。
一個大胖梨從枝頭跳下,穩穩的落在南舒梨的掌心。
南舒梨不自覺的握緊梨子,眼睛終於撐不住,徹底的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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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白光,灼燒著南舒梨的雙眼,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
入目,橘色的太陽長出灼熱的白色光圈,光圈又侵蝕橘色的內芯,慢慢的兩色綜合變成新的顏色,而灼熱的陽光也被冷卻,變得溫吞吞。
遠處風景如畫,黑白與豔麗跳躍流轉。
南舒梨呆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自已又進入這個奇怪的世界了。
身下,還是那個小船。
船頭,大叔似乎在打盹兒。
世界靜的可怕,像是死去了無數年。
低頭,手裡握著大笨梨。
南舒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拿起仔細檢視,確定它不是別的奇怪的東西。
於是,淺淺的咬一口,清脆甘甜,是自已大笨梨的味道。
南舒梨帶著疑惑將大笨梨啃乾淨,剩下的梨核卻不捨得扔進黑黝黝的河裡。
正糾結著,大叔醒了。
木訥的臉在看到梨核的瞬間,表情豐富起來,震驚,喜悅,期盼,……各種奇怪的情緒在臉上變來變去,最後化為憨厚純樸的笑容。
他從黑袍子裡摸出來一塊白布,布質精細柔軟,像是綢緞。
他將白布遞過來,“用這布包著裝你口袋裡,等到地方了,你可以試著種下去,說不定能種出一棵梨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