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梨疑惑的打量著手裡的紙燈籠,很普通,還有些粗糙,簡直算得上是粗製濫造。
就這麼個破燈籠,為什麼讓所有人都那麼緊張?
南舒梨疑惑不解,忍不住湊近再看看。
一朵小梨花自南舒梨耳畔飄落,墜入跳躍的燭火之中,“轟”的一聲,火焰裡如同滴落了油脂一般,發出”噼裡啪啦”的炸裂聲,暗淡弱小的火燭身形膨脹,火苗直往上竄。
南舒梨被突然竄起的火苗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將燈籠放回原處,瞪著大眼睛縮著脖子繼續看。
黑袍大叔伸手在燈籠上按了一下,火蛇停歇,又變成溫潤的小火苗,但比之前明亮了許多。
“多謝梨姑娘恩賜。不過,梨姑娘初到此地,懵懵懂懂,還是不要太好奇的好。”
在黑袍大叔開口後,那些注視著南舒梨的視線消失了。
或者說,大部分讓她很難受的視線都消失了,只餘下一小部分很隱晦的在留意她。
然而讓南舒梨困惑的是,最後留下來的,那些隱晦且大膽的關注著她的視線,不是來自於身後的那些同船行人,而是來自於水下。
好像是無數雙眼睛,在水裡,在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圍著她,觀察她。
可是,碧波之下連魚的不多,又要什麼在看她?
黑袍大叔目光不悅的看向船舷,南舒梨沿著大叔視線往底看,發現船底邊緣圍著一圈黑黢黢的小蝌蚪,密密麻麻想爬上船來。
南舒梨只看了一眼,後背麻酥酥的,胳膊發癢。
那些東西像蝌蚪,但不是蝌蚪。
說不出來是什麼,形容不出來長相,就是看著難受,噁心。
南舒梨胡亂摸著自己的胳膊,以減輕渾身的酥麻難受,“啥東西啊,能趕走不,大叔?”
黑袍大叔揭開瓦罐蓋子,一股很濃的酒香撲面而來,酒香醉人,船上不少的人眼睛發直,臉頰紅暈,已是微醺之態。
黑袍大叔從瓦罐裡打了一盅酒,隨意的撒在船的兩側。
密密麻麻的黑蝌蚪從船底離開,擁向酒落的地方。
黑袍大叔拿著燈籠,輕飄飄在水面點了一下,如燭火撞上了烈酒,一瞬間大火蔓延了大片的水面。
除了這艘小船,周圍到處都是火焰。
噼裡啪啦聲響不斷,像是放鞭炮一樣,火焰與煙霧共舞。
黑袍大叔靜靜的站在船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水裡。
小船悠悠駛出火海,船底蕩起的水波,將水裡的東西驚的四處亂竄。
此後,小船的附近很長時間再沒有見到一個黑東西。
水裡乾淨的過分,讓南舒梨覺得無趣,手撐著船舷差點兒打起了盹兒。
可惜,迷迷糊糊,就是沒睡著。
眼睛一閉上,就能聽到奇怪的囈語,聲音裡的混亂無序引動著惡意貪念慾望,一直讓南舒梨心緒不寧,無法入睡。
閉眼休息的這一會兒,簡直比熬夜刷題都累。
眼中酸澀難耐,南舒梨不得不揉捏按壓眼眶,緩解眼睛的疲憊。
一個白瓷小酒盅出現在南舒梨面前,靜靜的懸在空中。
誘人的酒香隨著嫋嫋白煙竄進雙眼,眼內明顯的紅絲迅速黯淡消褪。
在酒氣的薰染下,囈語,疲憊盡數消失。南舒梨那雙有些灰濛詭異的眼睛,慢慢恢復了之前的明亮。
“喝過酒嗎?”
“嗯?”
南舒梨不明白大叔為什麼這麼問,下意識的發出疑惑之音。
“喝酒能暖身子。”
這是什麼沒頭沒腦的話?
南舒梨沒明白大叔話語裡暗藏的玄機,但她知道這酒應該是好東西。
既然如此,那就悶了它。
一盅酒下肚,渾身熱烘烘的,如同置身於篝火旁邊,燥熱,手心後背麻酥酥的沁起了細汗。
太熱了。
南舒梨感覺自己坐不住,必須起來做點兒事情,發散一下熱量才可以。
“別動,坐好,酒勁兒過了就好。有了這口酒,短時間內那些東西不會再盯著你了。”
身後是一股股豔羨的目光。
即使姿勢一直不變,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移動過,但那些豔羨的目光赤裸裸的被南舒梨感受到了。
酒盅飛回大叔手裡,很快就不見了,大概是收在了寬大的黑袍裡了。
大叔冷冰冰的坐在板凳上,目視前方,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南舒梨環抱雙臂窩在船艙地面,咬緊嘴唇忍受著渾身的難受。
汗珠掛在鼻尖,癢的難受,想打噴嚏,一次次半途而廢。
剛抹掉鼻尖的汗珠,又有更多的汗珠從臉頰滾落。
汗痕滑過,卻留下不會停止的酥癢,像蟲子在爬。
好想撓一下。
可是撓一次並不止癢,反而會無限放大這種奇怪難受的感覺。
內心焦慮,暴躁。
想發洩出來!
“叮!”
清脆的聲響,是一滴眼角的汗滑過耳畔,滑過脖頸,墜入了心湖。
心湖漣漪盪漾,從湖裡浮起半朵梨花。
梨花在心湖起伏,漣漪不斷激盪洗刷著南舒梨的身體。
清涼帶走燥熱,安撫了內心的煩躁衝動。
“啵,啵,啵,……”
一朵又一朵的梨花綻放,很快,一樹梨花立心湖,花如雨,片片隨風落。
南舒梨呆愣愣的看著自己指尖突然出現的梨花,有些不知所措。
這玩意兒,怎麼感覺像是從自己身體里長出來的?
可是自己是人,為什麼會開花呢?
還有,現在,自己感受到的湖啊,梨樹啊什麼的,真的是在自己身體裡面嗎?
為什麼是梨花呢?
好多為什麼,有沒有誰能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個什麼情況?
她記得自己是在家裡睡覺來著,怎麼一閉眼就到了這麼奇怪的地方,還遇到了這些奇怪的事?
好像,一開始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是在她自己的夢裡。
如果是真的。
這真的是自己的夢境的話。
自己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
她不喜歡這裡。
她想回家。
她該怎麼離開這裡?
如果是夢的話,該怎麼醒過來?
南舒梨在心裡亂七八糟的想著,指尖的梨花在她沒留意的時候消失了。
心湖上的微風停歇,花雨也停下來。
繁盛的一樹梨花慢慢沉入心湖,在漣漪裡全部消失。
所有之前感受到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只有南舒梨能夠看到的幻影一樣,迅速消失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