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的木碑上突兀的出現一行字,血紅顏色,像是剛剛才寫出來的一樣。
梨花渡:1元。
喧鬧的沙灘也在瞬間被定格,然後像是一張老舊的照片一樣,整個世界的顏色迅速暗淡模糊直到虛幻破敗。
遊玩嬉鬧的人群沒了,只有荒蕪的碼頭,以及木碑旁的小阿月和南舒梨。
一艘破破爛爛快散架的竹筏子無聲無息的停靠到碼頭。
筏子上有個昏暗的燈籠,燈籠亮著,但光很淡。
燈籠旁黑漆漆的一團,根本看不清臉的人,大概是船伕?
他提著燈籠站在筏子的邊緣,看向木碑。
明明看不到他的臉,但被注視的感覺很強烈。
南舒梨被他注視著,完全動彈不得。
小阿月有點兒慌,害怕,叫姐姐也得到回應,只好躲到姐姐身體後面,偷偷的打量著出現的怪人。
小阿月手裡的紙幣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很快從小阿月手裡脫離,然後飛落到那人的手裡。
“收到:一元;售票:一張;目的地:梨花渡;乘坐者:南舒月。”
“請客人上船。”
他看的是小阿月。
小阿月低著頭埋在南舒梨身後,企圖矇混過關。
南舒梨焦急的不得了,但她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說不了話,只能乾著急。
“南舒月,請上船。”
小阿月不理,抱著姐姐不撒手。
“我要跟姐姐一起!”
江上驟然起了風浪,小竹筏在水面很平穩,但是那人手裡的燈籠明滅不定,隨時都會熄滅。
那人揮動衣袍,將燈籠遮蔽著,右手好像伸到燈罩裡做了什麼,燈籠一下子亮了很多。
水上的風浪隨之停歇。
然後,他提著燈籠一步步走向小阿月,伸手牽著小阿月的手,再一步步走回竹筏。
小阿月被他牽著走,無法言語,無法反抗,一副心甘情願上船的模樣。
“梨花渡,啟航。”
南舒梨目看著載著小阿月的竹筏很快消失在遠方,目眥欲裂,心底那壓制到極點的情緒瘋狂像火團一樣,“彭”的一聲巨響直接炸開,頭暈目眩,世界空白了片刻。
“阿月!”
終於呼喚出聲,人也脫離了控制,但人已經看不到了。
而且,南舒梨發現自己居然站在水邊,就在剛剛那個竹筏停靠的地方。
人是怎麼到這裡的,完全不知道。
木碑還在她的手邊。
是木碑帶著她一起移動的?
帶著疑問看向木碑,發現上面又重新書寫上了東西。
楠月 翠巫 暗嶼 遇舟 ——————————————————————→ …………………………2元……………… 5元 ……… 10元
紅豔豔的字跡,是這個暗淡世界裡唯一的色彩。
“丫頭,你的船到了。”
溫潤的聲音如春風拂過水麵,安撫下南舒梨即將爆炸的情緒。
聲音在身後,在耳邊。
南舒梨回頭,身後什麼都沒有。
四處張望之後,發現一個載滿人的小船慢慢靠了岸。
灰暗的世界隨著小船的靠近,很快有了顏色。
水是綠色的,天是藍色的,岸邊綠草叢裡還有零碎的彩色小花。
船靠岸的同時,世界鮮活了。
停靠點離南舒梨很近,她一伸手就可以攔著下船的人。
手很癢,特別想抓一個人問問情況。
但是船頭站著一個黑袍人,與之前那個竹筏子上的那位一樣,看不清模樣,帶著莫名的威壓。
所以,南舒梨剋制住了,只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兩個人下船走向破敗的荒野。
一隻修長的手從南舒梨的耳邊探向黑袍人,纖細如玉的手指裡夾著一朵梨花。
“遇舟,全票,多關照。”
潔白的梨花落在黑袍人有些虛幻的掌心,被恭敬鄭重的託著。
花朵綻放著淡淡的白光,然後沉入黑袍人的手掌,讓手更真實了許多。
一直被罩在黑霧裡模糊的臉,終於顯露出來。
一個忠厚老實的大叔,蓄著一圈不短的鬍鬚,讓整個臉看起來有點兒頹廢和邋遢。
此刻,大叔頹廢麻木的雙眼裡,燃起了狂熱的火焰,火焰慢慢化為梨花逐漸沉寂。
贈花的手回縮回來的時候,輕輕在南舒梨肩頭拍了一下,“丫頭,該上船了。全程票,祝你旅途愉快。”
手在肩頭直接消失,身後那股讓南舒梨莫名安心的氣息也隨之消失。
大叔看著南舒梨,聲音僵硬。
“梨姑娘,上船吧。”
南舒梨鬼使神差的就上了船,而且就坐在第一排,坐在離大叔最近的位置。
自從能看清黑袍人的臉以後,黑袍人身上的那種莫名威壓好像就消失了。
在南舒梨眼裡,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叔而已。
這種感覺很奇怪,很奇妙。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大叔不會傷害她。
小船悠悠離岸,蒼涼的楠月一點點遠離,如孤島漂浮在水上,最後化為渺小的一個暗點消失在遠方。
南舒梨愣愣的看著,內心壓不住的悲傷湧動,她像是一個離家的孩子,正在遠行。
明明是個陌生的地方,卻讓南舒梨莫名的留戀。
她不停的回頭,直到最後什麼都看不到了,才不舍的收回視線,打量周圍的情況。
小船很小,兩排十個人就顯得特別擁擠。
或男或女,面容都無比普通,普通到南舒梨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依然記不住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臉。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所有人都微微低著頭,不言語,定定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呆滯的看向前方
南舒梨左顧右盼的鮮活與他們形成了鮮明對比,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只敢偷偷的打量,卻沒有明晃晃的注視。
如果不是南舒梨膽子大,觀察的仔細,不一定會發現到這些。
船伕大叔在船頭有自己的位置。
小火爐上煨著瓦罐,瓦罐蓋子邊緣冒著熱氣,若有若無的香氣自白煙裡擴散,聞的南舒梨鼻子發癢。
小火爐旁小板凳,板凳上坐著黑袍人。
昏黃的燈籠孤零零的放在黑袍人腳邊,南舒梨一伸手就能拿到。
然後她就真的拿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即使低著頭,南舒梨也能感受到他們的震驚與惶恐。
這燈籠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