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嗷……”
張夢虛口袋中的黑貓不安的叫著,僅剩一隻的金色貓瞳死死的盯著那些嬉笑的人偶,弓起腰,一副炸了毛的樣子。
張夢虛的臉已經大半被白瓷覆蓋,只剩下一隻閉合著的右眼。
人偶們嬉笑著,它們的臉在現實中逐漸變成了張夢虛的模樣,有些還在不停的變化,有苗小花的,有苗小玉的,有小胖龍的,還有一些其他陌生人的臉。
看著周圍那些不斷變換臉孔的人偶,江妙的心中充滿了絕望。
她彷彿也變成了人偶,每一寸肌膚都在向完全不似人的瓷白轉變。
開始變得冰冷,堅硬。
柔軟滑嫩的面板變成堅硬潔白的瓷器,趴在張夢虛懷中,江妙的眼神逐漸變得麻木。
徹骨的冰寒奪走了兩人體內最後一絲溫度,就像是兩座冰雕,又像是兩具人偶。
膝蓋,手肘,逐漸變成了可活動的關節。
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畢竟啊,人偶怎麼可能活動呢?
江妙的意識逐漸沉淪,她再也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手臂,肩膀,大腿,身上的部位逐漸開始變得麻木,血液在這一刻為之凍結,江妙也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忽然,周圍嬉笑的人偶閉上了嘴,一張張陌生人的臉迅速從它們的臉上褪去,全部都變成了張夢虛的樣子。
“咔嚓……”
其中一個人偶的臉上出現了裂痕。
那個頂著張夢虛的臉,臉上出現裂痕的人偶摸了摸自已的臉,碎成了一地的零件。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所有人偶的臉上都出現了裂痕,包括跪坐在地上的張夢虛和緊緊擁抱張夢虛的江妙。
無數的人偶破碎,消失,走廊上響起了一連串清脆的咔嚓聲,還有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響。
其中一個頂著張夢虛臉龐的人偶茫然的盯著坐在地上的兩人。
她的臉上,出現了一隻血紅的鬼眼。
“我……”
人偶張了張嘴,一道裂紋將人偶的臉分成了不均勻的兩半。
就像是一座積木塔,被人抽走了最下層最關鍵的那一塊積木,所有的人偶就此崩塌。
一張張臉摔在了地上,隨後消失。
跪坐在走廊上,張夢虛臉上的白瓷迅速消退,再次變回了柔嫩光潔的少女肌膚。
兩人的臉也再次回到了原本主人的身上。
或許是被人偶攻擊過的緣故,兩人的頭髮仍然是白瓷的顏色,帶著絲絲金屬光澤的白髮披在兩人的肩頭,糾纏在了一起。
過了許久,張夢虛睜開了眼。
她做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夢,夢中出現了無數個張夢虛,她分不清到底誰是自已,又或者自已是誰?
每個張夢虛都擁有相同的臉,相同的聲音,那麼誰才是真正的張夢虛呢?
忽然,一陣熟悉的疼痛將張夢虛喚醒,冰涼刺骨的寒意以右眼為基點,向著四肢百骸擴散。
那種熟悉的冰冷與疼痛,讓張夢虛迅速回到了現實,那是比酷刑更加恐怖的折磨。
就像是把冰水注入脊髓,把大腦掀開,把冰塊塞入腦漿中。
張夢虛痛苦的蜷縮在地上,過於劇烈的動作將緊緊抱著她的江妙喚醒。
“夢虛,夢虛,你怎麼了!”
滿頭白髮的江妙不知所措的看著因劇痛而抽搐不止的張夢虛,有些手忙腳亂的想要抓住張夢虛的手臂,卻被一巴掌推開。
重重的摔在走廊上,江妙下意識的想要驚呼一聲,但是她忽然感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疼,白嫩的肌膚還是那麼飽滿有彈性,江妙有些疑惑的起身,剛才她的手肘重重的頂在了水泥走廊上,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傷痕,就連紅腫都沒有,也沒有任何的痛感。
過了許久,渾身再次被冷汗浸透的張夢虛甦醒了過來。
她有些疲憊的睜開眼睛,看著不遠處到處亂摸的江妙。
“你在亂摸什麼呢!”
黑暗中傳來的熟悉聲音讓江妙嬌軀一震,對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撲了過去。
張夢虛有些哭笑不得的接住江妙,這傢伙,也不看著點。
想起了些什麼,張夢虛拍了拍額頭。
她擁有貓身上的那隻眼睛,能夠在黑暗中擁有正常的視覺,江妙可沒有。
怪不得江妙會四處亂摸。
張夢虛並沒有注意到自已的滿頭青絲已化白髮,抱著渾身顫抖的江妙,張夢虛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
“你的頭髮怎麼變白了?”
用手指捲起江妙的白髮,張夢虛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趴在張夢虛懷中哭泣的江妙有些迷茫的抬起頭,淚眼婆娑的大眼睛中滿是無辜。
“額,算了,小花和小玉她們呢?”
說到另外兩個舍友,江妙眼眶中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有些抽抽噎噎地講述完事情的經過,張夢虛表情無比嚴肅。
“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得趕緊找到她們。”
掙扎著爬起身,剛想要走上前,張夢虛忽然踩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兩人差點一滑因此而摔倒,張夢虛穩了穩身形,隨後從地上撿起了那個差點把自已滑倒的東西。
那是半張白瓷面具,無口無臉,只有右眼有一個黑乎乎的窟窿。
張夢虛心中頓時一凜。
夢中的世界和現實再次交織,讓她有些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在現實還是夢中。
晃了晃腦袋,張夢虛從地上找了一下,又找到了另外半塊白瓷面具。
將兩塊破碎的面具揣入口袋,校服外套中黑貓不滿的喵嗷了一聲,似乎是在嫌棄張夢虛亂撿垃圾的行為。
張夢虛無視了黑貓的反抗,她下意識覺得這個裂成兩半的面具應該是個好東西,只要不將這倆玩意兒拼合在一起應該就沒事。
應該……吧?
撿起斧頭,張夢虛握著江妙的手,向著教學樓的內部走去。
很快,張夢虛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苗小花和苗小玉。
上前探了探鼻息,張夢虛鬆了口氣,兩人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暈了過去。
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回想起那個站在教學樓的拐角,麻木的盯著校門的小胖龍,張夢虛心中升起了一股惡寒。
只要沒死就好,只要沒死就好。
江妙在找到二人後喜極而泣,沒有人比她更明白深陷黑暗的孤獨和那種難以名狀的恐懼。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