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ICITAS飛行任務三 – 任務日192

ARES Ⅲ 太陽日191

[08:08] JPL：馬克早上好，這裡是文卡特。抱歉最近幾天沒能到場，這裡實在忙得要命，今天也是如此。不過我總算有點訊息可以講給你聽了。

[08:32] 沃特尼：總算TM讓我等到了！我本來打算如果到今天你都沒回我訊息的話就要在這裡練習用克林貢語（Klingonese）罵人了。（別跟我說克林貢語沒有髒話。只要脾氣夠衝，不管什麼語言都可以爆粗。）

[08:59] JPL：是克林貢語（Klingon）。不過誰又能分辨你到底是不是在口吐芬芳呢？

不打岔了，目前情況是這樣的。Hermes最近執行了一次軌道機動，目的是利用引力彈弓使其環繞地球加速並飛掠太陽，在太陽日551返回火星。之後再過211天飛船才會回到地球。

問題在於這樣一來Hermes就無法進入環繞軌道了，嚴格來說完全就只有一次飛掠的機會。這同時也意味著Ares 3B MAV不復存在。也就是說你必須帶著你的朋友以及成噸零部件前往斯基亞帕雷利找到Ares Ⅳ MAV，對其實施改造以達到火星逃逸速度。

同時我們也需要你的朋友們提供一些幫助，建造一個能夠在多種模式下執行的全新閃閃引擎：MAV第一上升級，MAV第二上升級，MAV座艙，以及Hermes與MAV座艙對接構型。如果這些都能夠實現的話，你們與Hermes交會之後最短只需一個星期就能到達地球。

還有很多其他要求，以上這些只是救援方案的大致輪廓。

[09:28] 沃特尼：回覆：克林貢語（Klingonese）：說的也對。

回覆：其餘內容：你們TM都是瘋了嗎？？？Hermes現在有人線上麼？這方案是你們選的？你們腦子裡都在想什麼？！讓我能夠提前兩百個太陽日離開這塊死氣沉沉的石頭當然再樂意不過，但我可沒同意過要讓我的組員們再冒一次險！！！

[09:51] HERMES：沃特尼，劉易斯在此。首先糾正一下，是我的組員。其次，NASA向我們呈現了這一方案，而我們認為其風險處於可控範圍內。但是你那邊的情況就不一樣了。這個決定是我們全體一致透過的，不管你到底願不願意，我們都要來接你回去了。

[09:56] JPL：馬克，我們也清楚這次的風險很大，但是你在火星上出意外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多了。我們希望你能儘快離開這一星球，而我們認為Hermes飛掠應當屬於最佳解決方案。

在接下來一兩天時間裡，我們會發來針對小馬飛船引擎與剩餘機動推進器的詳細測試流程。其中我們重點關注的資料是推進器以及所使用魔法電池系統的精確質量，單臺推進器的最大比衝以及外形尺寸。你可以選擇在接下來三十個太陽日左右的時間裡視具體情況自由安排實施這些測試的日程。

在此之後我們的下一個任務關鍵點在於制定轉移到斯基亞帕雷利的旅行計劃。這將會是一項極其艱鉅的任務——我們需要想方設法搭載上你們六位，維生系統，途中與到達斯基亞帕雷利後大約五十個太陽日所需的食物，供電供熱裝置，小馬的全部推進器，魔法電池，以及閃閃引擎元件，在火星上長途跋涉三千兩百公里。

最後還有一個壞訊息。我們需要你為各位保留七天食物包存放在MAV作為緊急補給用於應對交會對接失敗的意外情況。對此我們的後備方案需要使用閃閃引擎，嘗試進行二次對接或者直接駛向地球，具體視情況而定。由於食物包比土豆更加方便打包儲存，我們也需要將剩餘的食物包全部保留到前往斯基亞帕雷利的旅途中食用。馬克，這也就意味著在你出發之前不能再吃食物包了。向你深表歉意。

[10:25] 沃特尼：我對接下來二百五十個太陽日乏味生活的無比沮喪，在看過現在檔案上傳佇列裡這張櫻桃莓莓邊跳邊唱“我又能上天了”的照片之後頃刻便煙消雲散了。

[10:27] 沃特尼：這裡星光。別忘了我們需要保留電池能量來製造新電池以及應對其他各種需求，所以每做一個需要魔法支援的測試都會拖慢我們的進度。此外作為救援工作的一部分，暮光閃閃在大約三個月之前成功研製出了可調節版的閃閃引擎，多種模式設定已經可以實現了。

[10:51] HERMES：這裡都準備好臺詞了：“星光聽令，前進模式曲速1，啟動。”

[11:17] 沃特尼：看來今晚故事會有內容可講了，大家都是一臉懵逼的樣子。指令長，我可謝謝您嘞。

[11:42] HERMES：沃特尼，你竟然就從來沒跟他們提起過柯克或皮卡德諸位麼？NASA有沒有關於失職的處罰規定？

[12:06] 沃特尼：如果要為科幻精神欠缺而處罰我的話，只要等我回到地球雙腳一落地，到時候你想扣多少工資就扣多少。小文，期待你們的最終成果。

各種重型裝置在JSC五號樓內日夜轟鳴，運走了空間站、標準Ares居住艙以及Hermes飛船的實體模型。將要取而代之的是兩部試驗檯版本Ares漫遊車以及一個拆解了大半、破破爛爛的外星飛船大致輪廓，明天之前就會到位。

在五號樓某間專門騰出用於任務策劃的會議室裡，文卡特·卡波爾面對著一群NASA精英工程師——來自不同團隊的男男女女齊聚一堂，彙集著人居環境建設、EVA系統與規程以及通用機械工程領域的頂尖專家學者。

“好了，”他開口說道，“情況是這樣的。在太陽日400之後的某個時間節點，馬克沃特尼與外星人們將會離開居住區，穿越各種地形橫跨三千兩百公里抵達位於斯基亞帕雷利盆地的Ares Ⅳ MAV。他們必須在太陽日500左右到達，才能留出足夠時間改造MAV，等到Hermes在太陽日551飛掠火星時進行會合。具體改造方案將由JPL負責制定，而你們的任務則是按時將全部人員與改造所需物料運抵目的地。”

“所以……一共有六個人。”文卡特在白板上開始書寫，“還有供六個人吃一百五十個太陽日的食物，大約一噸左右。”接著他繼續清點需求，在白板上依次標註出來，“以及旅途中與到達斯基亞帕雷利之後的庇護、供暖與供電。”

“空氣和供水怎麼辦？”某位工程師提問道。

“主要將會依賴外星系統提供。”文卡特答道，“如果有額外載貨空間的話我們也可以挪用居住艙的主維生系統，不過考慮到我們還要遷移許多其他物品，這種操作的可行度不大。”接下來他寫下了外星引擎，“我們尚不清楚推進器的具體質量，不過只要能用，我們就得全部帶走。”之後還有外星電池，“每塊重量大約為七十千克，外星人能重建的電池我們都要。”其餘還包括硬體裝置、工具、線纜以及探路者。

“這些全部都是任務關鍵，”文卡特說道，“如果有漏掉什麼的話請馬上告訴我。”

“MAV燃料與儲罐。”一位工程師自告奮勇答道，“為了達到逃逸速度，他們必須想方設法榨乾飛船的一切速度增量潛力，能塞多少燃料就塞多少。而且萬一MAV生產出了多餘的燃料也要找個地方存放。”

“想法不錯。”文卡特表示贊同，在列表裡添上了一項MAV額外燃料。

“居住空間。”另一位發言道，“這一方面可以向希爾茲博士確認一下情況，不過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Ares組員們看到火星低軌任務終止情景的時候是什麼反應。他們按計劃要在MAV座艙裡呆上整整三天，幾乎沒有任何移動空間；而這次兩輛漫遊車加起來一共就只有足夠容納八位宇航員的乘客空間，除非碰上緊急情況。這點空間連MAV都比不上，他們卻要在裡面度過與火星低軌任務終止模擬情景五十倍時長相當的艱苦旅途。至少得留一點舒展腿腳的空間，否則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開始自相殘殺。”

“這要求是不是有點太奢侈了？”文卡特問道。

“必不可少。”那位工程師堅持道，“您也可以去諮詢希爾茲博士。”

文卡特聳聳肩，又加上了居住空間。

“還有EVA太空服。”旁邊冒出了另一位工程師，“等到太陽日400的時候他們的太空服應該都磨損得差不多了。”

“說得對。”文卡特一眼就認出了此刻說話的是EVA任務運控負責人，卻一時想不起對方的名字，“他們之前就已經給小馬的太空服打過了補丁，馬克自己也已經更換了兩套太空服。因此我們需要完整的兩套太空服作為備份，以防旅途中太空服發生無法修補的損壞。”

文卡特叩著白板思考起來，說道：“我們不可能無論什麼東西都做好備份的。”

“基本也沒多少東西能比EVA太空服還重要了。”EVA任務運控主管回應道。

文卡特再次聳聳肩擴充了必需品清單。“還有別的嗎？”

這次總算沒有工程師再發話了。

“好了。”文卡特繼續說道，“之前馬克沃特尼與星光熠熠在駕駛著改造過後的二號漫遊車前往尋找探路者的旅途中取得了每天行駛八十公里的良好成績，不過當時漫遊車內除去他們兩位以及隨身攜帶的旅途補給之外已經沒有多少剩餘空間了。顯然這次兩輛漫遊車都必須投入使用，而且補給大部分都只能掛在漫遊車外部。車輛總重會增加許多，因此漫遊車移動起來也會更加耗能。”

“還有一種方案就是小馬指揮官三個月之前提出的‘鳳凰號’計劃。外星飛船無法再入返回，但是或許有可能可以重新設定其推進器並拆除機械艙，這樣我們就有了一艘能夠進行垂直起降的輕型飛行器。不過缺點也不是沒有：外星飛船推進器依賴於魔法電池供能，而至少在我們的宇宙中，這些電池只能在周圍有生命體存在的情況下充能。也就是說飛行基本上只有一次嘗試機會，而且他們在沒有洞穴農場的情況下為推進MAV充能的時間會變得極長。除此之外他們的飛船起落架也仍然完好可以直接由漫遊車牽引，不過基於他們過去的經驗來看速度十分緩慢。”

這時有一位工程師舉手示意。“漫遊車的效能引數我們這裡是有的，”他提問道，“空載質量3.5噸，額定載重1.5噸，最大沖擊載荷10噸。外星飛船的這些引數我們知道嗎？”

“大致是有的，”文卡特答道，“我們還在進一步計算精確資料。根據之前沃特尼與外星飛船工程師協作得出的計量單位轉換公式進行粗估，飛船在發射時不計入船上乘員與補給的質量大約為六十噸，其中有十噸是飛船原先的供能系統與閃閃引擎，在他們緊急迫降時損毀了。拆除大部分機表蒙皮之後，目前的估計質量在四十五噸左右，而起落架按設計可以承受最大十米/秒的著陸衝擊，因此每對輪衝擊載荷的合理估計值應當為六十噸。”

再次開口的還是那位工程師：“不過外星飛船現在的機體結構已經不怎麼牢靠了，對吧？他們已經拆掉了飛船的船尾氣閘，而且船身下部還有個大洞。”他搖了搖頭說道，“長途拖曳之後的情況只會進一步惡化。”

“他們能直接拆除那一段機身嗎？”另一位工程師也參與進來，“不過我們可沒在Ares補給裡給他們帶過焊槍鋸子之類的重型工具。”

“在座諸位都瞭解過外星人所謂的‘魔法’概念嗎？”文卡特看到大家紛紛點頭之後繼續說道，“有鑑於沃特尼之前的報告內容，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魔法至少具有短時間內搬運重物與切割物體的能力。同時我也猜測魔法在一定程度上擁有焊接甚至轉化物質的能力，不過這些我們暫時還無法確定。”

“可以。”那位工程師說著走到文卡特身邊，拿起一支記號筆在白板上畫出了外星飛船的大致輪廓，“我們可以讓他們把整個機尾部分全部切掉。”他接著解釋道，“包括推進器，然後還有引擎室艙壁隔板之後的所有東西統統不要。就算我們之後再把推進器裝回去，飛船這樣還有多重？三十噸？還是三十五噸左右？”

又一位工程師發話了，“這些推進器大概能給我們提供多少加速度？”

“我們最近的估計資料顯示可以使一艘五十噸重的飛船獲得四米每平方秒的加速度。”文卡特答道，“只是粗略結果，希望能儘快從沃特尼那裡獲得更精確的資料。”

“那麼如果是三十五噸重的飛船會有多大加速度？”

白板前的工程師快速運算了一下，得出的結果是5.6米每平方秒。“也就是說除去火星重力之後的剩餘淨加速度為1.8米每平方秒。”接著他問道，“那麼燃料的情況怎樣？”

“推進器消耗魔法能量。”文卡特答道，“兩塊七十千克的電池能支援推進器以最大推力執行3.25秒。”

會議室突然安靜了下來。“消耗能量之後的電池重量會減輕嗎？”白板旁的工程師問道。

“不會。”文卡特罕見地給出了明確答覆。

“卡波爾博士，這麼多重量只換來這麼點飛行時長可划不來啊。”

“我知道。之前我們放棄‘鳳凰號’計劃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時一位女工程師總算擠到了人群前面。“這裡有個解決辦法。”她開口說道，“不用飛上天也不用拖著走，我們可以乾脆造一輛房車出來。”

她無視了眾多同僚的竊竊私語與臉上的困惑神色，在白板上外星飛船的草圖下方畫上了一輛漫遊車。“把一號漫遊車拆到只剩底盤為止。”她一邊畫一邊解釋起來，“加壓艙室，不要了。車載計算機，操縱介面，座椅以及維生系統什麼的統統丟掉。這些我們都用不上，只保留牽引掛載裝置、底盤和輪子，這樣就有了一輛兩噸重的拖車，可以承載額外的八噸……”

“好主意啊！這樣我們就可以把裝置堆到拖車上了！”某位工程師冒出了一句。

“不不不，先聽我說完，”女士見狀急忙糾正，“別忘了我們對載荷的所有測試全都是在地球上進行的，而火星的引力只有地球的五分之二。”

“可是不管到哪裡質量都不會變化啊。”另一位工程師發出質疑。

“在這種情況下這一說法僅適用於衝擊載荷，”女士答道，“如果火星上有條平坦的高速公路的話，這輛拖車是可以運上足足二十四噸貨的。”

“就算你說的沒錯，”文卡特並不怎麼認同，“飛船的質量還是會超出它的運載能力。”

“我們在最開始的補給載荷裡給他們捎上了兩個備用漫遊車車輪。”女工程師回應道，“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用這幾個備用輪替換掉飛船的前起落架。把飛船頭朝後固定在漫遊車底盤上，讓機鼻懸空在車尾由起落架輪分擔負載。這種構型可以完全滿足載重需求，也不會超出重量限制，同時整輛拖車也有能力高速行進。當然沃特尼在駕駛漫遊車時得小心避免突然的地形起伏以及坑洞，不過他要是足夠機靈的話不管有沒有提醒他都會注意的。”

“於是我們不僅有了居住空間也有了儲存空間，一切需求迎刃而解。甚至還會有額外的好處：可以利用外部蒙皮與冷卻系統的眾多掛載點直接把太陽能電池板固定到外星飛船頂上，不會破壞加壓艙體的完整性。這樣漫遊車行駛途中能夠獲得更多電能，也能節省掉為充電而外出EVA的麻煩。而且內部乘員的居住空間與原版太空梭大抵相仿。這，”她敲了敲自己畫在白板上的草圖說道，“才是大勢所趨。”

文卡特的目光掃過整個會議室：“這個方案行得通嗎？”

有些人點頭有些人搖頭，還有些根本就沒有抬頭看一眼，因為他們正盯著手機螢幕，也有人低頭忙著塗寫筆記。

“我覺得這個主意聽起來沒什麼問題，”文卡特回應道，“就看計算結果能不能對得上了。如果確認可行的話就可以開始制定裝配流程了。一定要注意我們只能使用沃特尼已有的資源與能力，最多還能再算上切割與重物搬運，其他都未必能夠實現。如果你們需要資料的話可以直接與我聯絡。”

文卡特說完了最後一句話，接著便自覺退場，留出空間讓一屋子的工程師施展他們的拿手絕活：互相爭論某事為何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直到突然發現解決方案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