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
蟄陽城一處小院。
陸齊站在雲霄之上，俯瞰著院內一舉一動。
只瞧見庭前青苔遍佈石階，幾片瓦片已然脫落，隨風搖曳，牆面裂紋縱橫，斑斑點點。
床榻之上，一位瘦骨老人發出陣陣咳嗽。
“辭兒，你可要早日考取功名，為我陳家爭光。”
陳辭輕輕握住父親那似古樹之皮，滿是皺紋的手。
“孩兒會的。”
陳辭聲音有些哽咽，也帶著一絲絕望。
待安撫父親睡去過後，陳辭悄悄摸摸，開始“翻箱倒櫃”，房樑上，門縫中，地磚下……
“所有的都在這了。”
“爹，孩兒不孝，未能如您所願。”
說著，他輕聲來到床榻，將這一手可握的錢袋悄悄放在父親枕邊。
身側飯桌上，放著一碗未曾動筷的清湯素面。
他端起碗走到院子，抬頭望月。
在院中臺階上坐了許久，陳辭吃上一口，卻是花花眼淚流入碗中。
回味良久，陳辭嘴唇微顫，
“無鹽面，無言面，無顏面。
本是清湯無鹽面，淚落碗中方覺鹹。
匆忙入口無需品，腹中仍覺是心酸。
糟糠之食仍需咽，只為家中半分甜。
面無鹽，面無言，面無顏。”
過了良久。
陳辭站起身，走出院子。
來到另一處別院，他敲響院門。
“誰啊？大半夜的。”
開門的是一個虎頭虎腦的胖子，他瞧見是陳辭，擠出一抹笑容，“陳哥，這麼晚了，找我有事？”
“胖哥，借點銀子。”
“陳哥你知道的，最近媳婦管的緊，我是一分錢也拿不出。”
陳辭低著頭，抑制著心中情緒，“這樣啊，沒事，打擾了。”
二胖關上院門，回到屋子。
“誰啊？”她媳婦問道。
“陳狗子，找我借錢，一年到頭賺不到幾個子，借錢倒是利索。”
“你借了？”
“哪敢借？你看看他那落魄樣子，鬼知道什麼時候能還的上。”
“沒別的事就快上床，續上……”
陳辭站在院外，凝氣期一重的他，聽力遠超常人，方才二胖所言，皆被陳辭聽在耳中。
……
“咚咚咚……”
吱呀——
“陳辭？這麼晚了還沒睡？進來喝兩杯？”
陳辭點頭走進院內，那條趴在地上的大黑狗忽然起身。
“汪汪汪！”
鍾也瞪了過去，“別吵了！再吵拿你下酒。”
“嗚……”
大黑狗這才停下，委屈嗚咽了一聲。
“來來來，咱哥倆可是好久沒喝過了。”
鍾也為陳辭滿上一杯酒。
陳辭拉下臉，眼珠不停遊蕩。
“有心事？”
陳辭望向鍾也，意志消沉。
“說來聽聽，沒準能幫上你。”
“能不能借我點銀子？”
鍾也回味著嘴中米酒的滋味，隨後示意陳辭喝下身前米酒。
陳辭飲下後，鍾也說道，“你也知道，這年頭，活著難，別看我日子還算寬敞，那是因為我只養自已。”
頓了片刻，他問道，“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你這是惹什麼麻煩了？”
“弄髒了一位大戶人家的衣裳，他讓我賠。”
“王八犢子。”
鍾也將手中瓷碗猛地摔下，“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麼？可惜現在這世道，沒點家世報官都沒用。”
說著，鍾也從腰間拿出兩塊碎銀子，放在了酒桌上，“只能幫你這麼多，再多我真的無能為力。”
兩塊碎銀，加起來不到一兩。
“多謝了。”
“再喝點？”
“不多叨擾。”
“慢走，記得關門。”
鍾也翹著腿，躺在床榻上。
“呵，晦氣，還不如買口棺材，躺裡面得了。”
“咚咚咚……”
“又誰啊？！”
鍾也氣勢洶洶走出屋子，開啟院門。
“這也沒人，見鬼了？”
正要關門之際，鍾也低頭望去，交給陳辭那兩塊碎銀，被放置在此。
“陳辭……”
天幕處，陸齊微微皺眉，“難不成真是我想多了？”
……
一處懸崖峭壁，直插雲霄，陡峭如刀削，彷彿天地之間一線相隔。
清風拂過，刺骨寒意使得陳辭直哆嗦。
他坐在峭壁邊緣，仰望夜空。
“有時候活著，真的好累，鍾也說得對，倒不如買口棺材，躺裡面得了。”
“爹，孩兒不孝，來世，再報養育之恩。”
一躍而下，陳辭張開雙手，一滴淚珠劃過眼角，隨風飄蕩。
“讓你找人，沒讓你死啊！”
陸齊化作一道長虹，直奔陳辭。
頓感清風環繞，已無失重之感。
已經結束了？
陳辭睜開眼，卻發現自已站在空中。
“啊！”
兩腿一軟，陳辭險些掉了下去。
“活著比什麼都重要。”陸齊淡淡說道。
“是……是你。”
陳辭瞳孔一顫。
完了完了，徹底完了，讓死他都不讓，非得我還錢，可我哪來的錢？他還是神仙……
“仙……仙人，小……小的沒有不還您錢的意思，時日太緊，能否寬限些時日？”
“還錢？不必了。”
陳辭一臉問號。
大仙，你早說啊！我差點寄了。
“上仙的意思是……”
“本仙是什麼很小氣的人？方才只是對你的考驗罷了。”
這麼說他應該會信吧？
“考驗？”
什麼考驗？他要收我做徒弟？難不成我是書中所說的，萬中無一的修道奇才？
“你先站著。”
兩人回到懸崖邊上，陳辭乖乖照做。
陸齊眸中閃過一道金光，他上下打量陳辭，確認陳辭的的確確沒有修過道後，摸起了下巴。
難不成，他便是傳說中的先天凝氣？
天生凝氣境，這這種人極其罕有，修道極快，但此生最多止步於金丹，再難突破。
“上仙？冒昧問一句，您是想收我做徒弟？”
“想得倒美，你若是想修仙，半月後便是青陽宗收徒大典，你可來此。”
“青陽宗？”
陸齊拍了拍陳辭肩膀，微笑道，“你修仙會比唸書有出息，若不怕死，可以去試一試。”
“上仙所言當真？我真有修仙之姿？”
“當真。”
聞言，陳辭心中如潮水般翻湧，雙目閃爍。
“多謝上仙指點。”陳辭作揖謝道。
系統。
【叮！我在】
開啟收錄功法。
【叮！已為您開啟】
指尖輕輕劃過，陸齊目光落在一本名為《七陽訣》的功法之上。
玄階低階，適合他。
今日所為，對他心境有不小影響，既然做了，這份因果我便接下，這功法就當是賠禮。
手中憑空多出這卷功法，陸齊將它遞給陳辭。
“這本功法送你，你若真的想好，再開啟它，修仙之路，亦是苦而又苦，甚至隨時可能喪命，當然，你也可以換一本強身健體的拳譜。”
陳辭接過，隨即跪下，向陸齊磕下三個響頭，“多謝上仙！”
“晚輩陳辭，還未請教上仙名諱。”
“陸齊。”
“陸上仙，若我在青陽宗收徒大典成功晉升，可以做您的弟子嗎？”
這就想好了？都不帶猶豫？
陸齊微微一笑，“那可不成，我玉女峰只收女子。”
“……”
陳辭眸中透著一絲詫異，只收女子？可你不是男子嗎？怎麼似乎有點不正經？
不正經的玉女峰，不正經的陸上仙。
“還是謝過陸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