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滴答。
液體滴落在地板上的響聲,在靜寂的夜晚中格外清晰。
許織夕赤著腳踩在木質地板上,冰涼順著腳尖向上蔓延。
昨夜入睡之後,她在半夜毫無徵兆的清醒。
胸口極悶,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喘不過氣。
她原本想開窗透透氣,推窗卻發現,這個房間的窗戶被封得死死的。棕黃色木質窗欞有些地方顏色很深,染上了點點綠斑。
外面沒有下雨,但是一片黑暗,天際隱隱有幾絲暗紅色的光。
“啪嗒”一聲,她把所有的燈開啟。
暖黃的燈光盈滿整個房間。
昨晚她的視線都被周圍林衿岸的油畫吸引,沒有仔細打量整個房間。她這時才發現,這個房間,和其他的房間相比,格外的陳舊。
床褥雖然是嶄新的,但酒紅色的窗簾卻微微泛白,褐色的木質的傢俱,漆都脫落了些,露出原木底子。
地板也是木質的,但就像是被泡過水一般,地板上佈滿了深一層淺一層的痕跡。牆壁和地板銜接處,白色的牆壁也有被水洇過的痕跡。
無論是許織夕昨夜睡覺的房間,還是去過的顧自的房間,都是嶄新豪華的,非常符合這座古老奢華的城堡。
而這裡卻與整座城堡格格不入。
這裡應該是林衿岸的房間。
可是,作為城堡的主人,他的房間為何卻是最破舊的呢?
她推開門,走了出去,赤腳踩在地板上。
地板冰涼溼透,好像是哪裡漏水,把這層樓的地板洇溼。
“滴答。
她順著水聲走去。
走廊中沒有燈光,周圍一片漆黑。
最前面隱隱有幾絲光線透露出來,也是水滴聲傳來的地方,她提著裙襬朝那裡走,在一扇門前站定。
燈光就是從這扇門的四周透露出來的。
許織夕抓起門把手,門把手上鏽跡斑斑,鏽跡很是膈手。她向下擰著門把手,一次沒有擰動。她再次用力,內裡腐蝕上鏽的機關緩緩轉動,隨著沉悶的一道響聲,門鎖開了。
光透出來,裡面的情景一覽無餘。
這是一個浴室。
地面的積水由於沒有門的遮擋,咕咕流出,點點紅色的血絲在水裡飄蕩。越往裡水越紅,顏色越深。
但最深也就是淺紅色。
血液似乎都被稀釋。
所有帶著血的水是從最前面那個浴缸裡流出的。
許織夕的心跳如擂鼓。
她踩著血水一點一點向浴缸靠近,浴缸上的水龍頭還是不停地流淌著水,只是水流很細。她沉下心向浴缸裡看去——
猛地對上一張蒼白的臉,她嚇得癱坐在地,白色睡裙都被浸溼,裙角的布料漸漸變紅。
驚懼之中匆匆一撇的那張蒼白的臉在她的腦中凝聚。
她扶著浴缸站起來,壓下內心的驚懼,再次看了一眼。
“衿岸……”
許織夕捂著唇,完全呆滯。
她伸手把水中的人的身體撈起來,水流順著他的身體嘩啦啦的往下淌,雖然面色蒼白,但是從他的五官可以清晰看出他就是林衿岸。
許織夕拼了巨大力氣把他搬出浴缸,動作輕柔的把他的頭部擱在自己腿上。
她的睡裙已經完全溼透,緊貼在她的身體上。
頭髮也溼漉漉地披散在身後。
男人……
不,這具身體應該是個少年。
眉眼青澀,身材也纖薄,和許織夕在剛剛拿出見到的十七八歲的少年畫像一模一樣。他的身體完全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冷冰冰的,血液是從他右手手臂一道細長的口子流出的。現在傷口已經完全被泡的泛白。
“衿岸?”
許織夕晃了晃這具少年的身體,卻毫無回應。
少年雙眸緊閉,精緻昳麗的面容失去的所有的顏色。
這就是一具屍體。
許織夕大口喘著氣,她現在有點蒙,不明白這裡怎麼就突然出現林衿岸少年形態屍體了。昨夜,林衿岸還出現在她的面前,但是成年的幽靈形態。
難道,這個副本的他其實在少年時期就死了,但是靈魂會長大?
但是為什麼他的屍體會出現在這裡?
許織夕抱著身上這具冰冷的屍體,內心凌亂。
門外,一片漆黑,沒有任何人影,也沒有任何鬼影。
但她現在極需一隻鬼來解釋一下,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林衿岸……林衿岸……”她喊了兩聲,沒有回應。
但是太冷了,無論是她的溼透衣衫,還是身上這具屍體,都在源源不斷地給她傳遞冰冷,她哆嗦著,把他靠著浴缸。
自己站起身,她正對著一面鏡子,鏡子中照著她潦草凌亂的模樣,蒼白的臉,凌亂溼透的黑髮,凍得顫抖的唇。她的睡裙被打溼後衣料呈現半透明的狀態,顯現出她纖細腰肢和修長筆直的一雙玉腿。
還有她身後牆壁上掛著的一副油畫。
油畫中時林衿岸的少年形態。
一身簡單的白色T恤,背景是一個暗紅色調的臥室,少年容貌俊俏,氣質清冷疏離,黑色的碎髮稍稍擋住他的眉眼。
透過鏡子望過去,畫中人眼睛似乎就是在看她。
她轉過身朝著畫走過去,伸手撫摸在表面,油畫表面粗糙,指腹在上面劃過,留下細微的酥麻。
“為何要有兩幅一模一樣的油畫?”
這幅油畫和那個房間掛著的油畫一模一樣。
她正要收回油畫上的手,瞳孔遽然一縮。
她發現畫變了。
她很肯定剛剛畫中人的視線是朝前的,而現在畫中卻側過了臉,露出一截紅色耳根。
“畫中人也會臉紅?”
“衿岸?”
許織夕又狐疑地喊了一聲。
話音剛落,她撫摸在油畫上的手,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抓住,整個人瞬間被拽起。
……
她進了畫。
許織夕意識到了這一點,視線飄向站在一側的俊美少年。
他雙手抱胸,斜靠在木桌側,側過臉,雖然裝作一副疏離的模樣,但是許織夕能夠清楚看見他那張白皙俊俏的臉上染著淡淡紅暈。
“衿岸?”
“衿岸?”
許織夕站起身,拉著溼透的裙襬朝他靠近。
裙襬上的水珠滴落,許織夕一時不察,腳底一滑,朝前面摔去,但沒有臉朝地慘劇,而是落入一個香味清冽的懷抱。
“笨死你算了!”
他的語氣有點兇,但卻帶著寵溺。
他扶著她的腰肢讓她站穩,才鬆手。
許織夕摸了摸鼻尖,尷尬一笑。
“這裡是畫中?”
她四周張望,這個房間的佈局裝飾很是熟悉,就是——
就是那個擺滿林衿岸照片的房間。這裡的佈局和裝飾和那個房間一模一樣,只是一切都是嶄新的,沒有被水泡過的木地板,也沒有掉漆的傢俱,沒有泛白的窗簾……
“嗯,這裡確實是畫中。”
少年聲音清冽,和昨晚的他低沉的嗓音截然不同。
許織夕疑惑,下意識就問了一句,“你今天怎麼和昨晚不一樣啊?”
少年的表情驟然冷下來,他語調幽幽地問道:“怎麼,你更喜歡昨晚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