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強迫我進宮當他心愛之人的宮女,美其名曰是對我的恩賜。
就連他的同僚都說:「若是連妃子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保家衛國。」
皇帝聞之有理後撤去我的官職,讓我從一介女將軍淪為宮女,受盡侮辱。
後來,我三軍齊發,劍指天子,就連我哥哥都跪在腳下求我繞他一命。
我冷眼看著這群人,
「若是連活人都不會當,那便下去做死人吧。」
1.
我的慶功宴上,皇帝聞昭問我要何賞賜。
我思慮了一番,剛要開口,
可我的哥哥崔鯉卻搶先一步說話。
「皇上!」
「舍妹還小不懂賞賜的輕重,還是臣為她討賞吧。」
一身紅色官服的崔鯉站了起來走到大殿中央,底氣十足,和從前的他判若兩人。
「臣妹為我朝領軍出生入死打仗已有五年之久,每想此,臣和父母皆不能安,希望陛下能讓妹妹在宮中謀一份宮人的差事,也好給家裡人一個交代。」
說得倒是好聽,實際上就是讓我進宮當宮女。
從小崔鯉就害怕我的光芒壓住他,從而使他的名聲被時間掩蓋。
我握緊了手裡的配劍,看向崔鯉,
只見他微微拱手,臉上浮現出忿忿不平的神色,
「聽聞林賢妃近日來多受宮中人的迫害,臣不忍陛下心愛的女子再受此危險,所以讓臣妹做林賢妃的宮女吧。」
林賢妃林素宛。
是崔鯉傾慕已久的女子,只是在三個月前在宮宴上一舞傾城被皇上看中,封了妃子。
皇上從小就流落在民間,直到先女帝殯天時才被找回來。
沒接受過皇子歷練的他自然也無雄才大略,整日只沉迷於與後宮的鶯鶯燕燕玩樂。
自然也容易聽信小人讒言。
四周的幾位文官連忙上前諂媚,
「如若連陛下的妃子娘娘都保護不好,還談什麼保家衛國。」
我反唇相譏,
「那你便自請削去官職入宮當太監伺候陛下不好嗎?」
「崔浮你好大的口氣,入宮做賢妃的侍女難道虧待了你嗎!你若是做得好,等到了出宮的年齡再嫁一戶好人家,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生活,你竟如此不識相。」
崔鯉氣急敗壞地指著我,面目猙獰。
從小崔鯉就和我不對付,只要見到我的光芒壓到他,他便要不擇手段打壓我。
「陛下,恕臣不能領這個命,女帝曾提拔臣到將軍這個職位,那便要臣忠於職守。」
忽然上位傳來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
「女帝女帝!你們總是要把朕跟祖母比,這天下是我聞家的天下,她原本不過就是祖父的一個妃子而已,你們也竟然將她當作皇帝看待!若不是她,朕會在民間過了十七年的苦日子不能認祖歸宗嗎!」
「傳朕旨意,撤去崔浮的將軍職位,今日起,她就是賢妃宮裡的一個賤婢!」
2.
因為公然頂撞陛下,我被拖到了殿外當著所有路過的宮人妃子杖責。
一介將軍淪為伺候妃子的宮女,何其侮辱。
「女流之輩打什麼仗,讓一個女人領軍,突厥還不知道要怎麼笑話我們大盛呢。」
「此次取勝也不知道她走了運,還是用了什麼不正經的法子……我可聽說那突厥首領尤其喜好粗鄙女子。」
待我一瘸一拐經過他們的時候,一群人相視一笑。
自從先帝繼位,我朝便開啟了女人當官的先例,可總有人懷疑女人的功績。
他們沒有本事,便開始大肆潑髒水。
我撿起地上的碎石子,往那人腰間一彈。
霎時間,哀嚎聲打破了人群的竊竊私語。
「徐衍徐大人,看來對我頗有微詞。」
我擦了擦口角的血跡。
「崔浮!你現在什麼也不是,我還怕了你不成。」
一群人鬨然大笑,勾肩搭背地走開。
此時,正午灼熱的陽光一寸寸照在我身上,讓我心中的羞恥無所遁形。
我沒想到自已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年,為大盛收城池,抵外敵,最後得的竟是這些侮辱。
死死地攥緊拳頭,最後一絲理智還是被追上來的崔鯉打破。
「崔浮,你不要怨我,素宛她只有天子的寵愛,可這並不能夠讓她在這深宮中自保,你要知道——」
「那如若下一次突厥壓境,誰來領軍。你可曾想過那邊境的百姓什麼都沒有,若是在軍務上出了事,誰來承擔!」
我忍無可忍,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習武之人力道大,隨著他口中的牙齒被我打落,就連他也摔倒在地上。
我的好哥哥可真深情,深情到可以拿我的前程和邊境百姓的安危來換她在宮裡安樂無虞。
「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初若不是我讓爹孃把你從崇州鄉下接回來,你能有現在嗎!」
七年前女帝登基,下詔說凡是入學的女子皆可得賞賜。
崔鯉便讓爹孃將我從鄉下接來,
可所得的賞賜皆被崔鯉拿走用去結識那些王公貴族。
再後來,崔鯉的貪婪一發不可收拾,他知道女帝每年都會重賞那些刻苦用功的女子,便一到年底便會將我所有的錢財偷走。
爹孃都偏袒他,說我一個女子要錢做什麼,不如給他買點胭脂送給京城的貴女,好與世家結交。
確實,我能有現在,也是他逼的。
3.
回到了府內,我爹孃連忙迎了出來。
他們抓著崔鯉,急切地問道,
「如何,皇上可同意讓崔浮去素宛的宮裡當差嗎?」
「爹孃,你們放心,陛下哪能不聽我的。」
我站在崔鯉身後,淡漠地看著這一家人。
「誒,我早就把素宛當做女兒了,以後崔浮在她身邊我也能放心些,明兒個你把咱們府裡新採的燕窩給她送去。」
說到最後,我娘看了我一眼。
「整日舞刀弄槍的算什麼女人樣子,你看看你一個女兒家家都成什麼樣了,以後哪個男人敢娶你。」
崔鯉笑話道:「娘你看她這虎背熊腰,誰能看得上她啊,嫁不出去真讓我們府蒙羞。」
爹孃從小就喜歡崔鯉,所以我註定生活在陰影裡。
我從四歲起就要開始伺候他們,直到我十歲他們離開老家去往京城安家。
老家是蠻荒之地,治安不好。
過路的歹徒和野獸數不勝數,留下我一個弱女子在此地絕非是安全之舉。
那日大雨磅礴,我在官道上追著他們的馬車,跪下來磕頭求他們帶我走。
「爹孃,我求求你們,我會好好伺候好你們的,只要我跟你們去京城就好了。」
坐在馬車上的娘絲毫不動容,反而責怪我不懂事。
「現如今你爹是狀元,京城裡所有人都緊盯著他,若是讓人知道他有你這麼個粗鄙的女兒,不免會笑話。」
總而言之,我會讓他們蒙羞。
「可是為什麼只帶哥哥不帶我呢!」
「因為他是男子,是能夠建立功業的,你又能幹什麼呢!」
馬車絕塵而去,絕情得很。
午夜夢迴,我常常能夠看見娘猩紅的雙眼,
「你為何總是喜歡打打殺殺,難道你就不能做一個嫻雅的女子麼,若有你這麼一個小姑子,誰還敢嫁給你哥哥!」
可是娘,我現在是女將軍了。
我也能建功立業,為什麼你們都不以我為榮,反而覺得我是恥辱呢。
這世道對女子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4.
我回到院內,卻發現房裡已然丟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濃濃的灰塵撲面而來,讓我不由得咳了幾聲。
我本想收拾幾件東西帶進宮的,可翻來搜去都找不到當初女帝賜給我的那些刀劍。
十四歲時,先生奉命教我們騎馬,我御馬出城遇上了女帝的馬車。
那時正巧有一孩童差點衝撞了上去,危急之下是我救了那孩子,才避免一場禍事。
女帝笑著誇我身手了得,問我姓甚名誰,最後賜給我一把繡春刀。
當時她說:「我大盛女子便是要這般英勇,朕才可心安。」
也就是那一次一面之緣,一股熊熊烈火在我心中燃了起來,吞噬了內心不知名的恐懼和自卑。
此後我更加用功,無論是文是武。
我撿起地上散落的書籍和我多年前未寫完的策論。
明明我離府前還是整整一撂,如今便剩下殘頁十幾了。
以前我怕被人抓住把柄說我野心昭昭,既領兵又談論政事。
索性放下了筆提起了刀劍。
可沒想到我的心血都被崔鯉盜了去買官做,還謊稱是他的著作。
怪不得我一回京,就聽到崔鯉第一才子的名號。
甚至有人說崔家女只會領兵蠻幹,小小女子能成什麼大氣候。
而崔鯉腹有詩書,若是敵國真的攻進來了,也可憑口舌不費一兵一卒讓敵人退兵。
深夜裡,我走到爹孃的院子前。
聽著裡面傳來爽朗的笑聲,始終不敢敲響房門。
我猶如一個外人一般,小心翼翼地窺視著爹孃對崔鯉的好。
在戰場上敢敵對百萬大軍又如何,可在家中我竟不敢直視他們那雙帶著審視的眼睛。
懸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下,卻忽然聽到孃的說話聲。
「我就說崔浮那小賤人藏了這麼多好東西,先帝賜給她的那些刀劍上面都鑲了寶石,珍貴非凡。」
「娘,這些以後都是給我娶親用的吧」
「你放心,我早就在她回來前讓人把那些刀劍當了,寶石還在我首飾盒呢。」
捅破窗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娘拿起那些寶石比劃了一遍又一遍。
我踹開門。
還沒等裡面的人反應過來,我率先將那盒飾品奪了去。
既然他們對先帝如此無禮,那也別怪我不仁了。
我一手掐住孃的脖頸,將桌上的燙茶潑到她臉上,
「崔浮你這是做什麼!我可是你娘。」
她被迫抬起頭與我對視。
崔鯉想要扯開我的手,可我收攏得越緊。
「我的東西怎麼就變成你的了?」
面對我的質問,崔鯉反而欲蓋彌彰。
「娘原本想著用這些玩意給你做一套以後出嫁用的頭面,你怎就這般不知孃的好心。」
說罷,我娘嗚咽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我冷笑道:「既如此,那你可知道毀壞先帝的賞賜可是死罪,亦或者你可知道賣官鬻爵也是死罪!」
我孃的神色陡然大變,
「我們都是一家人,你的東西不就是我們的東西嗎,何苦如此斤斤計較!」
我愣了一下,一家人會這樣對我嗎。
「你若是不將我的那些東西拿回來,三日後你便等著官府抓你。」
眼見我娘快要喘不過氣,我才慢慢放開手。
出了院子,我還能聽到裡面傳來的叫罵聲。
我多年來的忍氣吞聲還是換不來他們的一絲真情對待。
5.
第二日我見到林賢妃的時候,她正在御花園的涼亭裡避暑。
「你就是那個崔將軍?」
慵懶的聲音傳來,林素宛扭著細柳腰走到我面前。
「是。」
我抬起頭看她,果然生得一副花容月貌。
「聽說你前幾日很是不願來伺候本宮,可是真的?」
「奴婢本就是粗人,不會伺候人。」
我恭敬答道。
可林素宛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給我一個下馬威了。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更應該教教你何為規矩了。」
驀然,她拔下發間的簪子扔進池塘裡。
「哎呀,這個可是陛下送給本宮的定情之物,你還不快去給本宮撈上來!」
事已至此,我只好聽她的吩咐跳進池子裡。
可我沒想到的是這池子裡淤泥太深,
等我踩下去的時候,迅速往下沉。
可還好我自小生長在鄉下,經常下河摸魚。
那髮簪剛好陷入了淤泥中。
林素宛見我動作如此迅速,有些氣急敗壞。
「你們幾個給我按住她!」
所以等我剛要上來的時候卻被幾個宮人按住頭和手。
「賢妃娘娘說你在邊關待久了,身上全是軍營中男人的臭味,娘娘讓我們給你好好清洗清洗身上的髒味。」
於是我被再次拖進水中。
6.
這幾個宮人手腳很快,趁我不注意的時候一手拽住我的頭髮,一手撥開我的衣襟。
「你們瘋了!」
「我們娘娘說你在軍營跟男人待久了,看看是否身子都能變成男人!」
撕拉──
身上都衣裳被撕開。
林素宛忽然笑得花枝亂顫。
「原來你也會穿肚兜啊,我還以為你跟男人一樣呢!」
我羞憤交加,恨不得立刻死去,就在這時,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你們在幹什麼!”眾人皆驚,紛紛跪地請安,我趁機掙脫束縛,狼狽地爬上岸。只見皇帝一臉怒色地站在那裡,身後跟著一群侍衛。皇帝質問林素宛為何欺負我,林素宛卻惡人先告狀,說我弄髒了她的髮簪。皇帝看了看水池,又看了看我,心中明瞭,他罰了林素宛禁足一月,並將我帶回寢宮。在皇帝的寢宮,我洗淨身體,換上新衣。皇帝屏退左右,看著我說:“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以後若再有人敢欺負你,就告訴朕。”說完,他輕輕地吻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