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堂妹一起出嫁。
我嫁給晉王蕭成錦，她嫁給新科探花郎。
新婚當晚，掀開我蓋頭的卻是堂妹的夫君。
這場婚嫁，從頭到尾就只有我一人被矇在鼓裡。
—
1
上了花轎後，我的頭便有些暈。
我本以為已經到了晉王府，迷迷糊糊被人扶下花轎，便沒了意識。
等再次清醒過來，天色已暗。
我躺在床榻上，一旁坐著李懷安。
我顯示震驚，又是不解：“怎麼是你？”
李懷安新科探花郎，也是堂妹的新婚夫君。
他看了我一眼，又心虛地低下頭：
“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嫁來李家的人變成了你？”
我坐起身來，揉了揉痠痛的太陽穴：
“許佳柔呢？”
“不知道，可能被送去了晉王府。”
我和堂妹許佳柔皆出身尚書府，在同一天出嫁。
我嫁給當朝三皇子，晉王殿下。
這是聖上賜婚。
而堂妹要嫁的是新科探花郎李懷安。
沒想到竟然鬧出了“姐妹易嫁”一事。
皇家娶妻和尋常人家辦婚事截然不同，我不相信這也能搞錯。
我想起上花轎前，許佳柔遞來的那杯酒。
喝了酒後，我頭腦便有些昏沉，暈在了途中。
我的貼身婢女又剛好在我成婚前一天生了病，如今的婢女是臨時調來的。
我和李懷安相對立於喜房之內。
兩身不同樣式的喜服顯得荒唐又諷刺。
“我沒出去拜堂，就沒人起疑嗎？”我問。
李懷安搖頭：“你被人扶下來時用蓋頭遮著臉，我沒認出。”
“我告訴賓客你身體不適，便沒人多問。”
李家本是寒門，宴請的賓客本就不多，尚書府嫁女算是下嫁。
“我”就算無禮些，也沒人敢說什麼。
今日易嫁一事絕非是意外。
可到底是晉王所為，還是許佳柔設計？
亦或是他們聯合算計了我？
一個是與我約定白首的夫君，一個是和我相伴多年的妹妹。
我不願意懷疑他們任何一人。
解下頭上礙事的釵環，我起身向門外走去。
“許子衿，你要去哪？”李懷安叫住我。
“撥亂反正。”
現在這個時辰，我和許佳柔換回來還來得及。
“你出不去的，外面有人……”
李懷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卻顧不上他在說什麼。
開啟門，便看到侍女桃紅站在門外。
她見到我急忙跪下。
“大小姐。”
我輕笑：“你們收了誰的好處，晉王……還是許佳柔？”
“大小姐說什麼，奴婢……不明白。”
她強撐鎮定，而顫抖的身子早已出賣了她。
“現在不明白沒關係，你會明白的。”
我懶得跟她爭論。
當我走到李家院子裡時，數十名黑衣暗衛從屋簷上跳下來，手上舉著刀刃。
明顯是要攔住我。
我往前走一步，他們便朝我靠近一步。
“你們是蕭成錦的人？”我冷聲問道。
皇家子弟身邊都會有一批身手不凡的暗衛。
為首的那人說：“晉王殿下吩咐了，今日的兩樁婚事必須進行到底。”
晉王設計了“易嫁”，如今還想將我困在李家。
我不死心問道：“今日的事是蕭成錦一人所為，還是說許佳柔也參與了？”
暗衛首領道：“晉王妃心悅殿下，王妃說，是她對不住您，望您見諒。”
“晉王妃？”我戲謔道：“這就叫上了？”
“他們兩人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暗衛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複述蕭成錦的話：
“許大小姐，請不要讓晉王殿下為難，殿下說了，從此許二小姐是晉王妃，您是李家婦。”
“呵。”我嘲諷道：“他蕭成錦要娶誰我不管，但我許子衿要嫁誰，還輪不到他來插手。”
今日的婚事，我不成了。
“許佳柔想做晉王妃，我成全他，但現在……我要回尚書府。”
“讓開！”
暗衛依舊把門堵的死死的。
我揚起手，袖中的暗器朝對方飛去。
一枚袖劍被暗衛輕鬆擋開。
“許小姐，您就別白費力氣了，殿下提醒過您會武功，讓我們加以防範。”
在外人眼中，我只是尋常閨閣女子，但鮮少有人知道我6歲便開始習武。
蕭成錦也不知道。
可我最親近的家人知道。
和我朝夕相處的許佳柔知道。
我還曾親手教過她防身的招式，並讓她保密。
我對她說：“如若遇到危險，這些防身術，是我們最後的保命之法。”
心底湧起一陣寒意。
我向前走一步，侍衛舉起手中的刀刃，寸步不讓。
“你們敢殺我嗎？”
我是許家嫡女，由陛下賜婚，我不信他們敢動我。
“屬下不敢殺你，但屬下也不介意動粗。”
這是威脅。
數十名武藝高強的暗衛，我根本不是對手。
2
婚房內，李懷安坐在床邊。
他神情落寞，不知在想什麼。
“你知道外面有人？”
他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可否幫我個忙？”我又問。
這是李家，如果我想離開，只能找李懷安配合。
他抬起頭：“你想讓我幫你逃出去？”
“是。”
李懷安沉默半響，那雙死水般的眸子才有了一絲波瀾，唇角微勾：
“我不會幫你的。”
“晉王也不會讓你離開的。”
“為什麼？”我不解。
這件事說來，我和他都是受害者。
李懷安解釋：“你和晉王殿下是聖上賜婚，此番替嫁是欺君之罪，你若是回了尚書府，事情必會敗露，皇上會責罰，所以……”
我頓時理解了他的未盡之言。
“你是想讓我留下來，替蕭成錦和許佳柔遮掩醜事？”
他沒說話，預設了。
蕭成錦打的也是這個注意。
許佳柔代替我尚書之女的身份成為晉王妃，我頂著“許佳柔”的名字留在李家。
我頓時氣笑了：“他們算計我，本就對不起我，我憑什麼要替他們遮掩？”
李懷安無奈：“事已至此，你也改變不了什麼。”
“晉王和佳柔既然是兩情相悅，你還能拆散他們不成？”
聽了他這番“情愛”言論，我只覺得噁心。
“他們兩情相悅，憑什麼要犧牲我？”我質問道。
李懷安沉默，態度卻依舊執拗。
我放緩語氣，低聲哄騙他：“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只要你放我回家，我可以不去拆穿他們，讓他們相愛相守，行了吧？”
等回了尚書府，怎麼處理還不是我說了算。
李懷安依舊沉默，看了我一眼，彷彿在說“別白費力氣了”。
看他這副沉悶的樣子，我耐心耗盡，心中煩躁。
“你為什麼要幫蕭成錦？”
他終於開口：“我不是為了蕭成錦。”
“那你是為了許佳柔。”
李懷安心悅許佳柔，選擇站到了蕭成錦那一方。
他不會幫我。
我冷笑：“你的心上人都嫁給別人了，你還那麼痴情地為他們著想，還真是一條好狗。”
“可惜……這麼聽話的狗，她怎麼不要你了呢？”
李懷安被我罵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許子衿，你這麼罵我，無非是你自已心裡難受。”
“對啊。”我笑著承認了：“我難受，當然也不能讓你們好受。”
我繼續刺激他：“你猜蕭成錦和許佳柔現在在幹什麼，洞房花燭，春宵帳暖？”
“夠了！”他打斷我的話。
“你要是有本事出去，就自行離開，若出不去，那就老實待著吧。”
李懷安怒氣衝衝地離開了屋子。
我對這個前妹夫瞭解不多。
在此之前，我只知他家境貧寒但富有學識，是個溫潤謙和的書生。
能被封為探花郎，自然長相俊美。
沒想到如此是非不分、為情亂智。
3
剛剛在氣頭上腦子不清醒，如今細細想來，我便明白了蕭成錦的意圖。
我一直都知道蕭成錦對我的情意經不起推敲。
他娶我，是因為我的父親是戶部尚書，朝中重臣。
我的母親是富商，家財萬貫。
他想要藉助許家的勢力，爭奪皇位。
我沒奢望過一生一世一雙人。
畢竟我只是個普通人，也同樣渴求尊貴的地位和無上的權力。
可我們到底是相識多年。
我以為蕭成錦就算不愛我，也應當會尊重我。
我沒料到他會愛上我的堂妹。
許佳柔雖然也出身許家，可他的父母早已過世，對蕭成錦毫無助益。
若她頂著我的身份嫁入晉王府。
蕭成錦如願娶到心愛之人，許佳柔如願成為晉王妃。
李懷安對許佳柔念念不忘，自然一心支援晉王。
而他們又逼迫我留在李家，想讓李懷安以“丈夫”的名義禁錮住我。
拿捏住我，就如同拿捏住了整個許家。
李懷安拿捏住許家，便等同於蕭成錦拿捏住許家。
既娶到了心愛之人，又得到了許家的勢力。
蕭成錦既要又要還要。
那我呢？
我困在後宅等死。
他想得很美好，可他憑什麼覺得我一定會受他們擺佈？
難道他以為我愛他愛到甘願犧牲一切嗎？
真是瘋了。
4
門外的暗衛輪班守著，就怕我強行闖出去。
可他們沒想到，我異常安分。
我是在等。
出嫁第三日是要回門的，爹孃定會發現不對勁。
李懷安給我送來的早膳，來收碗筷時，發現我分毫未動。
“許子衿，絕食沒有任何用處。”
一夜沒休息，身上還穿著昨日的婚服，我形容有些狼狽。
“我只是噁心地吃不下而已。”
“……”
事實上，他給我送來的東西，我不敢吃。
誰知道里面有沒有下藥？
“你們打算關我多久，又能關我多久？難道要把我一輩子困在這不成？”
李懷安不答反問：“你在等許家人來找你？”
我沒說話，答案顯而易見。
他突然笑了，也不知在笑什麼。
“許子衿，你未免太天真，他們不會管你了。”
他見我不信，一本正經地向我解釋：“許家和晉王是為了利益而合作，你只是聯姻的棋子。”
“既如此，把你嫁過去，還是讓佳柔嫁過去，有什麼區別？”
是啊，就算我回了尚書府，也名聲盡毀。
一個是蕭成錦承認的晉王妃，一個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女兒。
我爹孃會選誰呢？
“有區別。”
我看著李懷安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我的父母永遠都不會放棄我。”
事實上，我父親會怎麼選，我不知道。
但我母親一定會維護我。
李懷安覺得我可笑：“真是天真，許子衿，你已經是棄子了。”
“晉王府，你嫁不了，許家，你也回不去，你無路可走。”
“若你識相，老老實實代替佳柔留在這裡，我還可以給你一個安身之所。”
我睜開眼，忍無可忍地站起身，踹了他一腳。
“暗衛我打不過，揍你還揍不過了？”
李懷安整個人撞在牆上，感覺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了。
他疼得說不出話，整個人滑倒在地上，額頭冒出細汗。
耳邊隱隱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我不是什麼軟柿子，硬生生忍了一夜，等的就是這一刻。
———
有人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