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過後，天空像是一幅水墨畫，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芬芳，夜色漸濃，月明星稀。
花濺離裹了裹披風，把黃十里抱在懷裡。
南夷之一把將黃十里拉出來，扔給茯苓，“臭烘烘的玩意兒，你抱它幹什麼。”
這傢伙還可勁的往懷裡鑽，想想都氣憤，南夷之恨不得上去給黃鼠狼幾巴掌。
黃十里也很冤枉啊，天地良心，他就是覺得冷才鑽的，就花濺離這副模樣它還不如鑽茯苓呢，也只有南夷之當寶貝了。
想到這裡，它趕緊扒穩茯苓的腰帶，一腦袋紮了進去。
幾人將花濺離寫在清單裡的東西採買得差不多了。
飛雲這才帶著飛月過來，見東西既雜又多，幾人便將這堆東西堆在街角等小廝來搬了。
南夷之給飛雲使了個眼色，兩人到一旁說話了。
“主上恕罪，有事耽誤了一會兒。桃花閣派人來了，叫我把這個給你。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飛雲欲言又止。
南夷之看著不遠處清點戰利品的花濺離，神情愉悅，“說。”
“國師大人來南府了，說是給您帶了些稀奇好玩意兒，剛吳總管派人來說這事，你看這咋處理……”
飛雲其實很不想來傳達這事的，畢竟主上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而且他對這位小娘子著實上心，這節骨眼上國師大人來南府，真是鬧得一個頭兩個大，雞犬不寧了。
“吳濤沒有阻止她嗎？”南夷之有在認真考慮換一批護衛家丁了……
飛雲也十分頭疼，國師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阻止也只能盡到表面上阻止，不可能真的把她給扔出去吧。
“主上，吳總管也盡力了啊，國師大人心思縝密，無論如何都要等你回府。吳總管為了這事還捱了一鞭子叻……”
“鞭子？我記得天海輕不用鞭子的啊。”南夷之皺了皺眉，心想這女的行事越發驕縱放肆了，是要給她點教訓了。
“不是國師，是三公主打的。三公主也來了，說是陪著國師大人來查案，順便在南府小住。”
南夷之心情煩悶，他見飛雲惶恐不安，稍微冷靜了下，這才吩咐道，“今晚我和夫人去南府別院吧。對了，你叫吳濤即刻遞請帖給公輸世家三公子公輸思淵，就說我和他商討拍賣會的事。”
“對了，把今天在集市算命的那個東方不易請來，安頓在別院，稍微恭敬點。”
飛雲得令不敢耽擱，連忙趕往南府邸。
吳濤在南府正門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種情況下，來一兩百個敵人也比來個國師三公主好應付多了。
他一邊踱來踱去，一邊望著集市的方向，暗暗嘆氣，連連搖頭。
此刻見飛雲騎馬過來，猶如看見救星一般，連忙上前，“如何，主上沒怪罪吧。”
“主上近幾日心情都還不錯，算我們運氣好。”飛雲緩了口氣，將剛得到的命令轉達給吳濤。
危機暫時解除，吳濤鬆了一口氣，連忙進府裡去吩咐設宴，寫請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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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來個小廝足足搬了半個時辰，才將東西都裝妥帖，花濺離雖累且喜，“可惜了那口大鍋不是精鐵做的，不然就更好了。”
南夷之看著她，表情有些不捨，卻也只能開口說道，“阿花，明日我尋個工匠再給你訂做一口。晚上我有點事要處理，不能陪你了，你先在南府別院住著，有什麼需要吩咐那裡的劉管事就行，對了，我還給你請了東方先生來給你解解悶。”
花濺離巴不得一個人待著，她毫不在意地說了一句，“東方不易？不錯不錯，正好想算算運勢呢。你趕緊去吧，事情辦妥帖點才好，我這裡不用操心。”
“就這麼想趕我走啊。”南夷之氣得緊，完全已經忘了明明是他先要離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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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廟裡，東方不易熬著粥，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夏阿奴搶過木勺，眼神焦急勸道，“二公子，您先休息吧。還是我來吧，我粗人一個，做慣了，以前我家娘子坐月子，都是我來燉雞湯……”
奇怪了，這還沒立冬，就開始舊疾發作了。
東方不易掏出一塊方帕擦了擦臉，苦澀地笑了一下，“這些年身體是越發不好了。反正都說到這兒了，不如說說你家裡人吧。”
夏阿奴放下攪動的木勺，看著鍋裡沸騰的粥有些出神，“我本來有兩個娃的，大的是個男孩兒，小名夏寶，快十五了。小的女孩兒才九歲，名喚夏夏。前些年他們的娘染了寒疾去了。我又忙於生計，後來，三公子接管漁業以後，日漸窘迫，夏寶被迫去參與打撈魔鬼魚，死在魔鬼魚口下了……”
夏阿奴說這些的時候，神情異常平淡，甚至看不出來一絲悲傷，彷彿在陳述別人家的事情一樣。
東方不易輕輕地咳了咳，“那夏夏呢？”
夏阿奴原本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東方不易這一問，他的宣洩終於找到了出口。
他用手一直重重地捶著頭，眼神有些巔狂，他想哭，可眼淚早已在夏寶死去的那天流光了，本來以為夏夏還在，活著的人還可以好好生活，卻老天作弄，事與願違。
他又無能地發洩了一番，這才直直跪在了地上，給東方不易磕起頭來，弄得整個小破廟裡都咚咚作響。
“求求二公子救救夏夏吧，她被抓去訓練漁業的人體誘了！”
“人體誘？”這又是什麼新的說法。東方不易扶著桌角坐了下去，他用木簪挑了挑燈火，橘色昏暗的的燭光填滿了小破廟。
夏阿奴額頭已經磕出血印了，他恨恨地說道，“就是利用善於泅水的活人帶著魔鬼魚喜歡東西，將所有四散開的魔鬼魚引誘到魚網中，然後一網打盡。
人體誘餌是死是活，全看撈起漁網的快慢程度，收網慢了被魔鬼魚咬死了就扔下去餵魚，收網快能活下來的，休息一兩日繼續，迴圈往復……”
確實，黑水湖盛產的這種特殊的魔鬼魚，價錢金貴。其通體墨黑，長滿獠牙，狀若魔鬼，所以起名魔鬼魚。
這種魚類喜好一種特殊的寶石，愛好各種肉類，尤其喜歡人肉。其鱗甲可拿來煉器，魚丹可拿來煉藥，就連魚骨都可以為樂器類的修士提供煉材，渾身是寶。
黑水湖海浪翻湧，魚類繁多，公輸世家的漁業裡的漁民都賴他為生。
當然在湖上忙碌著的並不只有漁夫，還有數以萬計被徵收上來的世世代代給公輸世家幹活人家的家生子或者從蠶叢集市買來的奴隸。
他們年紀小小，大約在四五歲時就離開家，前往黑水湖去訓練如何捉魔鬼魚，被稱為黑水湖上的小奴隸。
他們要做各類家務雜事，潛水底拉網，在岸邊收集漁獲，他們一天只吃一頓飯，不僅要成熟，被漁網纏在水底溺水身亡的危險。表現不佳時，甚至還要遭到主人的各種責罰，渾身遍體鱗傷。
小奴隸十分低廉，價格一般一粒小金瓜子就可以買到，差不多相當於一頭牛的價錢，一般漁民會給公輸世家交錢租用三五個小奴隸，大點的漁戶就是租用幾十上百了，再大點的規模就是成千上萬了。
當然像黑水鎮上最大的漁業豐順漁業就擁有上萬個小奴隸。一般小奴隸價位是根據孩子的年齡和身體素質決定的，由於心智不太成熟，很多小奴隸會因為忍不了主人的打罵與剝削而選擇逃跑。
但他們逃跑的結局往往是在外遭受更加慘痛得毒打，最終又被遣返到主人身邊，在中山國，包庇奴隸是重罪，與奴隸同罪。
如果真像夏阿奴所說，那麼這些年他們作為公輸世家的家生子確實也過得不好。
上官不易沒有搭話，他從案板旁邊拿出兩個有缺口的破碗，盛了兩碗粥，一碗推給了夏阿奴，另一碗留給了自己。
他用嘴巴吹了吹粥的熱氣，心滿意足地喝上一口，這才勸說道，“喝唄，天涼了，喝點暖身。”
見夏阿奴不為所動，東方不易又淡淡地補了一句，“我不喜歡不聽話的人跟著我。”
夏阿奴嚇得連忙喝了一大口，嗆得眼淚都出來了。燙，太燙了，他想吐出來，卻又強迫自己吞了進去。
兩人就著燭火一點一點的將粥喝完，東方不易擦了擦嘴，這才說道，“吃飽了，就可以把你隱瞞的事，講一講了吧。”
夏阿奴收著碗，一聽這話，背脊一緊，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都說公輸世家二公子聰慧過人，七竅玲瓏心，果然什麼都瞞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