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桃花閣前,人流如潮,仿似過年,長樂賭坊小廝敲鑼打鼓,浩浩蕩蕩,將一箱箱黃金絡繹不絕地往桃花閣裡送。
“聽說今日桃花閣來了一位賭神,贏了幾十萬金,看來看名不虛傳。”
“白日裡擂臺處見了謝道瀲,只怕你中山國丞相公子謝校尉靈力深不可測,我北齊國有此強敵,實在令人擔憂。”
“驚豔小輩而已,你北齊國花海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大戰在即,你我二人屆時戰場相見。你可不要看在我倆多年情誼面上留手啊。”
桃花閣前街道邊,兩位中年修士目光緊鎖,相互交談,眉宇間盡是愁容。
“這扶風鎮是越來越有趣了。”
……
紫煙不解,把花濺離拉到一旁耳語,“少主如此大張旗鼓將這般多的金子送到桃花閣內,是有另外的打算嗎?不如將它換成靈石也好攜帶。”
在她印象中,扶風鎮這個地方吃人不吐骨頭,少主如此財力外露,不太像明智之舉,難道有其他打算?
換成靈石才一口袋,哪有現在這麼威風霸氣,顯擺的感覺你們不懂啊。
花濺離得意非凡,小手拍著胸脯昂首挺胸,豪氣壯志,她微微一笑,“其他打算倒是沒有,只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顯擺顯擺,也讓大傢伙都知道我桃花閣少主初來扶風鎮,便混得風生水起,讓他們羨慕去吧。”
就這?
“那行,我暫且讓他們放到賬房處了。”紫煙萬般無奈,少主確實如師尊書信所言,心性未定,猶如嬰孩般驕縱,她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師尊,任性妄為,天馬行空。
倒是有幾分特別了,也罷,桃花閣經營多年,再加上師尊信中所言萬妖山幾大高手不日便會到達,倒不至於被人搶了去。
“不行,先送到女星房吧。”畢竟這麼多金子,還是放自己身邊比較放心,再說了花濺離今夜還想著搭金屋玩兒,等玩兒幾天再去換靈石。“把金條都倒出來,對了,我想沐浴了,玩兒一天有點累。”
“紫姐姐。”花濺離叫住前去安排的紫煙,交代道,“萬一有一個叫謝道瀲來找我,就說我不在。”
紫煙腳步一頓。
中山國丞相之子謝道瀲,什麼時候少主和他相識了。亂世將至,這就是一個極度危險人物,少主不結交最好。今日裡她也有聽到有幾位客人交談,心裡總覺得發毛,只盼師尊派的那幾位絕世高手儘快到來。
嘿嘿嘿,只要找不到我,金條就都是我的了,花濺離美滋滋的想著,往女星號房走去,半路上遇到正好回來找她的古越。
少主賭錢大贏的事情已經傳遍扶風鎮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古越趕緊上前拱手稱讚道,“少主威武啊,一日便贏得這麼多金子,我對少主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湊近點,剛聽得不是很清楚。”花濺離掏了掏耳朵,對著古越招招手。
古越彎著腰,諂媚地往前又湊近了一點,他明白花濺離的意思,妖力附加,大聲說道,“少主威武,賭神轉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對少主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聲音極具穿透力,連大廳裡的絲竹之聲也差點壓了過去。
樓下正在勸酒的木香心想這位少主真是“與眾不同”,手一抖,酒水灑在了客人身上,她連忙用手絹擦了擦,“劉老爺,是木香無狀了,剛聽你講上個月過來扶風鎮的路上見到了許多活死人,這是怎麼回事啊?”
劉三攬過木香,臉上的肥肉抖了兩下,在她翹臀上摸了一把,這才色迷迷地說道,“我這拼死拼活到了扶風鎮,最忘不了的就是木香你啊。”
他端過酒杯,嚥了一口,烈酒入口,讓他肥胖的臉更添幾分油膩,直到看著圍過來的十幾人,這才慢慢開口。
“此回我在中山國進了一批藥材,打算販到北齊國賺個差價,然後再進一批玉石回來。還好這回我多了個心眼,想著玉石貴重,便在北齊國影宗外門請了兩個外門弟子幫我押送此批貨物,所得三成當作押送酬金。”
桃花閣添酒的小廝急性子,他拿著一瓶南嶽國特釀南春酒放在桌上,按耐不住,連忙催促道,“劉老爺,這瓶酒算作我送的,你趕緊講重點啊,那些活死人到底怎麼回事,過兩天我要回老家,怕是不能成行了。今兒我去街上採買酒水聽酒鋪老闆娘講活死人也只能聽個大概,說是看到活死人的人全瘋了。”
劉三接過南春酒,放在鼻子上聞了聞,連連讚歎,“也並不是全瘋,你看我不就是例外嗎?好酒好酒,小兄弟不急,我這就仔細道來。北齊國到扶風鎮途經丘山,貢神山,女神湖,然後才到三岔口。”
三岔口是三條通往扶風鎮的路,一道岔二道岔雖距離短,但臨懸崖峭壁,煙波浩渺,浩瀚無垠,異獸出沒,劫盜之事常有發生,危險異常。如果不是特別急或者本事高強,商隊萬不會選這兩條路,畢竟三道岔雖然繞點路,但是平坦安全。
“這次貨物非常急,想著有兩位仙師幫忙,我敲定了走二道茬。事情就發生在這二道茬。”
見眾人聽得入迷,劉三清了清嗓子,又接著說,“那天月亮格外皎潔,我從未見過如此之月,便邀我同行的仙師一起共飲幾杯。不過仙師也確實無趣,對這些無慾無求,所以我退而求其次便邀請了其中兩個自稱酒量好的車伕過來歇歇腳。幾杯馬尿下肚,其中一個車伕便去不遠處蘆葦從解手。誰知去了半天都沒回來,我覺著不對,心想是不是喝多了,便趕緊去找,怕等會兒耽誤回中山。”
“就在我起身的時候,我竟看到天上的月亮突然影影綽綽,彷彿幻化時空一般,在幽白寂靜的夜空漸漸變大,好似冰天雪地裡一場華麗的雪崩,突然,月亮流血了。”
“月亮怎麼會流血?你怕不是喝醉了吧,我看這故事你倒是像在說醉話。”木香又給劉三添了一杯,見好幾個女子圍了過來,當即呵斥道,“怎麼,桃花閣都養閒人了?還不趕緊出去接客。”
劉三又飲了一杯,趕忙伸手阻止眾女子離去,拉著其中一位綠衣女子的手,使勁兒揉了揉,朝著木香道,“我這是親身經歷啊,木香妹妹,讓這幾位留下,權當我花錢請人聽故事,都由好哥哥打賞了行不,多可憐見啊。”說罷掏出一錠金子,擺在桌上,又指了指彈琵琶的樂妓,“來一曲《大浪淘沙》,正好配小爺講故事。”
木香趕緊收下金子,用手絹輕輕擦了擦,嗔怪道,“就你好人,這下姐妹們都把我當作壞人了。”
“月亮流不流血我不知道,可咱木香姐姐心裡在流血了。”綠衣女子調笑著說了一句,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劉三左擁右抱,好不快活,琵琶曲一響,他又接著講吓去,“我那個時候看得入神,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頻繁。我頓時被吸引了,朝著蘆葦蕩那邊看過去,差點就走過去了,突然二位仙師飛到我面前把我攔住了。只聽其中一位年輕的仙師說什麼血月將至,叫我不要去那邊,趕緊回去,呆在車隊這裡,他們會過去檢視。”
“後來呢?”小廝雙手撐著頭,聽得十分入迷。
“這一路上其實我們遇到妖獸,劫匪之類的頗多,兩位仙師都是很快就處理好了。但這回,我見仙師神情凝重,全體戒備,就知道肯定是要出大事了,我連忙回到車隊那邊,又檢查了一番貨物,交代那些馬伕整頓片刻,隨時等著仙師叫我們出發。就這功夫,遠處的血月,紅色的部分已經漸漸佔據了絕大部分,只剩下外面一圈細細的銀白色。突然整個天空的昏暗了下來。
劉三彷彿想到了什麼可怕的,肥胖的身軀顫抖起來,“我從沒聽到過那麼多妖獸同時間一起嘶吼,好像都躁動不安,對著血紅的月亮吼叫起來,那聲如洪鐘,一聲一聲向四周擴散開來,形成一圈圈的聲波,侵入了各個角落,原先悉悉索索的聲音也突然戛然而止,整個二道茬進入了一片死寂。其實我們不遠處還有幾個商隊駐紮,都請了有仙師護送,此刻我們都很害怕,大家都聚在一起,彷彿這樣才能稍微安心幾許。而商隊們的八位仙師都圍在一起,商討著什麼。
商討片刻後,仙師把我們聚在一起,設定了一個圓罩型的隔離禁制,再三交代我們幾十個人就在圈裡好好待著,無論出了什麼事都不要出來。這種未知的寂靜,嚇得眾人不知所措。我當時壯著膽子問了一下仙師,到底發生了什麼,仙師說血月將至,屍鬼出沒,再三叮囑我們別出來,別的就沒說了。
很慶幸,當時我看到戰場太慘烈了,索性後面閉上了眼睛,沒有看全程,有一部分大膽的人看了全部過程沒閉上眼睛,後面都瘋了。戰鬥結束後,仙師戰死六位,重傷兩位,商隊沒死人,但是瘋了十幾人,嘴裡一直喊什麼活死人活死人。”
倚靠在欄杆處的花濺離也聽得入神,轉過頭問古越,“屍鬼是什麼?”
古越沉吟了片刻,仔細在腦海中搜尋了一會兒,這才想到了一件事,“莫非是百鬼門弄出來的不死不滅的那些傢伙?聽說百年前被至陽道人盡數引至迷魂谷中封印了,怎麼又出來了。”
但是血月不是一目國的那位才能施展的神通嗎?這兩樣加起來難不成有什麼陰謀?
“不死不滅?世間還有這種玩意兒?”花濺離摸了摸下巴,還是覺得金子吸引力比較大,便不再停留,回到了房中。
此刻,桃花閣大廳西南角,劉三的故事還在繼續。
“其實我並沒有看到整個戰鬥狀態,只看了一少部分,我就受不了啦,戰場的慘烈,這些活死人大概有十來個,怎麼打也打不死,什麼法術都試過了。有的衣衫襤褸,只剩一個骷髏架子,有的還留有些許血肉碎片掛在身上各處,恐怖異常,奇臭無比。甚至還有被打壞掉的身體的幾隻爛手,爛腿,眼珠子也四處亂竄,跟仙師拼命,反正那種感覺,我覺得意志不堅的人,看了鐵定會瘋,我就瞄了那麼幾眼,往後半個多月沒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