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國邊陲小鎮,扶風鎮。
扶風鎮魚龍混雜,由於地勢複雜,三國接壤,群山疊嶂,植被茂密,妖魔叢生。
大批各族難民群居於此,形成犯罪的溫床。
只要走進了扶風鎮,不分高低貴賤,全憑實力說話。無論是你公子王孫,還是販夫走卒,武力之下定乾坤。
生活於此的各族魚目混珠,走私,殺人,搶劫,賭博,販賣人口無惡不作,號稱世間魔窟。
以前不到走投無路之時,很少有人會主動進入此鎮,就連商販寧願多繞幾天路,也不願路過此鎮。
而北齊國,南嶽國,中山國三國經過幾十年的短暫和平相處,繁榮發展以後,驍勇好戰的中山國已經不安居於風吹日曬靈力貧瘠之地,頻頻挑起區域性戰爭,處處挑釁北齊國;
南嶽國也以北齊國未保護好其質子,導致失蹤,杳無音訊為由而對北齊國虎視眈眈,幾欲發動戰爭。
北齊國雙面受敵,一直苦苦周旋其中,由於地理特殊,聞風喪膽的扶風鎮此時也成為各國談判,兵家必爭之地,各路暗探皆匯聚於此,戰事一觸即發。
花漸離和古越主僕二人到達此處之時已是傍晚時分。
天上星星點點,螢火蟲紛紛翻飛。湖闊兼雲霧,樓孤屬晚晴,扶風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家家戶戶門前都有一條流渠,冬暖夏涼,用水方便,渠內水清無暇,皆來自扶風湖水,由此得名扶風鎮,此鎮盛產魔石,硃砂石。
再加上最近湧入許多探子之類的假商人,各懷鬼胎,表面反而呈現一幅欣欣向榮的假象。
若不是此刻聞到風裡伴隨的檀香味,花漸離倒覺得此處不錯,像是世外桃源了。
“妖女受死!”
一聲怒吼伴隨著鋪天蓋地的經文灑了下來。
花漸離無奈地扒開飄在臉上的兩張經文,口中吐出半張殘餘部分,翻了翻白眼,勞資又沒死,你們超什麼度。
她嬌臉慍怒,咬牙切齒道,“勞資是妖,又不是鬼!這些手寫經文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對我沒用!一群死禿驢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恰逢花濺離修妖化形之期,不宜太動妖力,否則也不至於讓這群死禿驢們像牛皮糖一樣一直粘住。
花漸離嘆了口氣,現在盛世境的大環境不利於妖修了,許多自詡名門正派的修仙宗門多方打壓妖族勢力,妖族地位一落千丈。
受限太多不說,又不能隨意殺人,動不動就降下神罰天譴,施展起來總是讓她受限頗多,束手束腳,無法達到肆意隨性。
“不就是偷看你們主持洗澡,用了你們一點香火錢嗎?至於從藍袈山追到這裡嗎?放心,本姑娘向來雨露均霑,你們在此的每一位禿驢沐浴焚香的樣子,我都細細觀摩過了。佛法無邊,回頭是岸,你們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外加一隻小青蛙,說出去像話嗎?聽本姑娘的話,快快回去吧,扶風鎮十分險惡,不是爾等出家之人能久待的地方。”
花漸離站在樹尖,扮做少年老成之狀,抬頭望月,隨風飄然,擺出一副超然脫俗的聖人之姿。
少主,你少說兩句吧,咱倆偷了別人的聖物啊!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啊!
古越聽著花漸離如此大言不慚厚顏無恥的言語,趕緊捂住臉,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免得被人看到如此帥氣逼人的神蛙一族與這位厚顏無恥的少主同流合汙。
“妖女,妖女啊!”樹下的和尚們一聽她竟全部都偷看過,更是氣得滿臉通紅,羞憤至極,個個用手指著她,氣得直哆嗦,滿臉通紅,差點喘不過來氣。
此時,為首身著白色僧衣的年輕和尚默唸了兩句阿彌陀佛,挑了挑眉,雙手合十,慈悲的眼神中卻又夾雜了些許涼薄。
他嘆了一口氣道,“施主,我佛慈悲。你的諸多冒犯我們既往不咎,這一個月以來,我等皆未下死手,你若將所盜之物交還,我等自會離去,不然休怪我們無禮了。”
“你等沒下死手,我等也沒下啊,再說了,古有佛祖捨己喂鷹,今有藍伽寺舍己渡我,怎麼說都是大福報一件。無禮什麼啊無禮吧,我就借它瞻仰幾天,等過些時日自然還回去,諸位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說來這幾日,本姑娘被你們追著也真的很累,汗流浹背,想換一換衣衫,如果諸位願意觀摩的話,本姑娘這就脫了啊,真脫了啊。”
花漸離說罷假裝開始寬衣解帶,一邊還嬌哼,臉色緋紅,“哎呀,別無禮了,快來非禮我吧,快來啦,別一個個來了,一起上吧。”
聲音磁性悅耳,充滿魅惑。
樹下圍追的和尚們見狀連忙閉上了眼睛,其中有幾位咬牙切齒道,“無恥,真的無恥至極!”
攻心之計,果然還是少主用得爐火純青。古越躲在暗處,默默地又在心裡給花漸離加了十分。
此時花漸離衣衫不整,酥肩半露,雖然七彩幻型果掩藏了她豔麗的容貌,但這凹凸有致的身材還是頂尖的。
想到這裡,古越淡定地擦了擦鼻血,用手帕塞住鼻孔,習慣成自然,止鼻血這一套流程他已經很熟悉了。
為首的年輕和尚面不改色,脊背挺直,坦然地盯著花隱,“一切有為法,如長樂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既然如此,施主多有得罪了。”
趁著花漸離得意地搔首弄姿,沒有多少防備之時。電光火石間,年輕和尚脫下白色僧袍起身飛向樹尖,一把罩住了她,一氣呵成,將她包紮個嚴嚴實實扛了下來,扔在地上。
“無恥禿驢,看我妖嬈嫵媚,竟強行綁我。萬萬沒想到你喜歡這一套啊,你說你就不能輕點嘛?”花濺離說完,連忙掙扎調動妖力準備施法破開僧衣。
“少主小心。”古越見花漸離被捆了下去,急忙施法馳援。結果不施法還好,一施法那僧袍越捆越緊,靈力越發強盛。
箍得花濺離骨頭都快裂了。
這僧衣上居然有反噬禁制!此種禁制破禁人必須比施法者靈力更高才能化解。這群禿驢追殺了他們兩月餘,還是對方未用盡全力的情況下,雙方戰力五五開。古越靈力修為不及對方,只得作罷,看能不能想其他辦法了。
希望少主能破掉禁制吧,他也只能出手拖延一下時間了。
“藍恩師弟小心!”
眾和尚立馬結陣,把花漸離和藍恩圍個水洩不通。
一時間古越不知道該攻向誰。
“本姑奶奶最討厭睡地上了!給我破!”隨著一聲嬌喝,僧袍四分五裂。
結陣的和尚們突然感覺一陣妖力撞在胸口,熱浪翻騰,倒退了好幾步,部分修為較低的竟口吐鮮血。
然而站在中間的藍恩卻毫髮無傷,他面若觀音,赤白如銀,唇紅悅色,雙手合十,眼眉低垂,默唸經文。
隨著他念的經文越來越多,口吐蓮花間,凝成了一句句金黃色的實體字,逐漸湧向花漸離將她全身困住,讓其動彈不得。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
菩提薩陀,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經文鋪天蓋地而來,此時的空氣好像凝結了一樣,萬籟俱靜,只有朗誦詩經的聲音迴盪在這夜空。
念什麼大頭經!花漸離捂住耳朵,疼得直搖腦袋。最煩別人跟她講經講道理了。
“少主快跑,這是藍伽寺的秘法,金剛困。”
一旦被金剛困困住,除非妖力比施法者強數倍,否則無法突圍。
古越話音剛落,藍恩施法已經完成,他面露慈悲,唇若丹霞,右手隔空往花濺離一指,“揭締,揭締,波羅揭締,波羅僧揭締,菩提薩婆呵!”
一瞬間,花漸離被密密麻麻的經文罩住全身,她被困在經文織就的牢籠裡,與世隔絕了。此刻,她像被困在陷阱裡受傷的小鹿,無論她如何施法,拍打都白費心機,無濟於事,只得任人宰割了。
“我道是什麼事情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擾人清修。”不知何時,樹杈上站著一位頭戴斗笠半遮面的黑衣男子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眾人,掏了掏耳朵,“你們繼續發揮,無需在意。”
藍伽一行人心中震動。
藍恩抬頭向來人看去,神識完全看不透他的真容,看來此黑衣男子靈力高深莫測。能夠近身他們如此近的範圍一點不被察覺,至少修為比他高了很多。
此時花漸離被經文禁錮,見有外人介入,心中大喜。
機會從來都是給有準備之人,雖說倉促了些,現在準備也來得及,得趕緊爭取爭取。
她使勁兒掐了掐自己大腿,眼淚汪汪,輕聲啜泣,“公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這群和尚深更半夜的把一位這麼貌美如花的姑娘困在此處,還妄圖侵犯於我,小女子不從,他們就想用強的啊。這麼多人,小女子怎麼打得過,還請少俠出手,施救於我,此後做牛做馬,小女子以身相許,一生追隨報答公子啊。這世事險惡啊,弱女子想要活在亂世之中太難了。嗚嗚嗚嗚......”
少主果然一如既往的機靈,古越暗暗誇了一句,給花濺離豎起大拇指,順便使了個眼色,便偷偷往樹後藏去。
現在情況有變,先觀情勢,再做打算。反正行走江湖這麼久,沒見過少主吃虧,不如靜觀其變。
“可惜,我家已有賢妻。你們繼續。”黑衣男子抿嘴一笑,攤了攤手,轉身便欲離開。
真乃絕情之人。
花濺離見黑衣男子說走就走,真不打算管閒事了,立馬模仿起畫本里的英雄救美橋段,對著黑衣男子方向嚶嚶嚶地哭了起來,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啊!公子這一走,還不知道他們還要侵犯折磨我,我好不容易逃到此處。也罷,我命如此,香消玉殞也就罷了,本想說小女子願做小妾,做牛做馬侍奉夫人和您,既然如此,也是小女子命已該絕,公子去吧。”
“奧?侍奉夫人?”黑衣男子一聽,覺得好像也挺划算,他摩挲幾下下巴, “方才聽你們對話,應該是你拿了他們什麼......”
“妖女休得胡言!”花漸離剛要開口,藍恩怕舍利子被盜之事洩露,會引起北齊國內亂。便直接施法讓她閉嘴。
“施主,我等乃北齊國藍伽寺僧人。這妖女在藍伽寺為非作歹數月,我等奉師父之命前來追拿,此女子詭計多端,滿口胡話,還請施主莫要插手。”
真是有苦難言。藍恩只能交代花漸離一小部分罪行,畢竟整個藍袈寺上上下下的僧人都被偷看過洗澡,甚至聖物舍利子都被偷了,這事說出去也不光彩。
所以這段日子他們都是秘密追蹤,沒有釋出追緝令,只是不想引起外界諸多揣測而已。
藍袈寺作為北齊國最大的寺廟,受萬眾敬仰,眾生膜拜。
因為其地位尊崇,千百年來舍利子也只是放在舍利塔上供萬人瞻仰,多重禁制加持。沒想到這個妖女不知從哪裡找到了秘法,將舍利子偷了出去。
北齊國竟有如此大膽放肆之人,要不是他們不想造殺孽,處處留手,早在國都郊區就能將她就地誅殺了。
“藍袈寺?北齊國最大的寺廟,確實棘手啊。”黑衣男子左手一撐,翻到地面上站定,他拍了拍佩劍,斗笠半掩下,鼻尖如有凝霜,下顎輪廓,稜角分明,唇齒凌冽,“可我的小妾讓我救她,我也不想得罪你們,這可如何是好。”
語罷,黑衣男子出劍直襲藍恩。劍若銀龍,呼嘯而至。
藍恩招架不住,連連倒退幾步,他施法立定,心跳快了幾分,面色終於不再平靜,“此番爭鬥是我寺與女施主的紛爭,我等也從未傷其性命,萬事皆有因果,施主真要與藍袈寺為敵嗎?”
此言一出,既想勸他退此戰,又有震懾敲打之意。
黑衣男子神色不變,一邊繼續出招一邊語氣輕鬆道,“她既不願跟你們糾纏,不如黑我幾分薄面,放其離去。藍袈寺我管不著,不過扶風鎮我還是說得上一二的。”
藍恩用盡全力才勉強接了幾招,已是靈力耗盡,到達極限,而眼前男子靈力毫無波動,仿若大海,如此輕鬆,再加上詭異的招式,他有些猜測出了對方是什麼人。
若真是那人,雖未言明,藍袈寺也不好得罪,心下思索一番,這番繼續爭鬥下去也毫無勝算,不如先撤離再做打算。
見藍恩眾人撤離此處,花漸離暗暗咒罵,這群禿驢,走了也不知道給老孃把禁制先去了。
她見黑衣男子一步一步逼近,只得連忙強顏歡笑地看著眼前之人,裝出一副既花痴又含情脈脈的討好模樣,兩隻眼睛水汪汪,仿若受驚的小鹿。
“姿色平平,身材尚可,眼睛清亮,倒是有幾分可取之處。”
黑衣男子收好佩劍,右手無視金剛困的禁制,直接穿過金黃色的經文,其手指白皙修長,指如白蘭,在花濺離額頭輕輕一點。
有瞻卜花的味道……花濺離使勁兒嗅了嗅。
在接觸到她額頭那一刻,黑衣男子指尖冰冷如霜,而她的眉心的蛇聖花鈿銀光閃閃,冷熱交織,瞬間變得血紅。
“原來是這樣,有點意思,一炷香時間你的一切禁制自會解除。一個月後,拿著令牌,自行報到。”言罷,黑衣男子朝她腳下不遠處扔了一塊白玉令牌,眨眼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