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沈揚方喃喃地說了一句“原來我早就被趕到架子上去了啊。”

楊盼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何止是早就被趕到架子上去了，你是一直在架子上待著呢！”

聽楊盼盼這麼說，沈揚頓時垂頭喪氣了起來。

“領導們賞識你，是好事。”楊盼盼拍了一下沈揚的肩膀，儘管心裡有些酸楚，但還是笑道，“金麟豈是池中之物，加油吧，沈揚，我知道你肯定行。”

“你肯定行”這幾個字一說出來，楊盼盼的鼻子又酸了。

沈揚看她這個樣子，趕緊求饒。

“哎呀，大姐，你這是幹啥呀？我就去參加個競聘，又不是上刑場！再說

八字還沒一撇呢！”

楊盼盼點了點頭，抹去了眼淚。

沈揚現在是一個頭三個大，只想好好靜靜。

下了班，他本來是打算直接回家，但想了想，還是去找了自己的師父楊乃林。

楊盼盼沒想到沈揚能來，下班時候，她還特意叫了沈揚一聲，可沈揚依舊像丟了魂兒似的沒聽到。

這讓楊盼盼心裡挺難受，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前腳剛進門，沈揚後腳就來了。

楊乃林早就料到瀋陽會來，正坐在院子裡看檔案等他。

沈揚一進院子，就看到楊乃林看的檔案，正是自己寫的那份改革建議書。

“您也早就知道了？”沈揚苦著臉問。

“這麼好的報告，當然得學習學習。”楊乃林笑道。

沈揚哀嘆一聲：“趕情只有我一個人被矇在鼓裡。”

楊乃林笑著招了招手，示意他坐過來，指著這份四道泉改革合理化建議，對沈揚道：“你這份建議書寫得好，但有兩個地方，不太符合咱們農場的實際情況。”

沈揚一聽，神色便是一凜，剛才的沮喪和苦惱此時全都顧不上，直接坐到師父楊乃林的身邊，跟他一起看起檔案。

其實當尹升把這份檔案給楊乃林看的時候，楊乃林也有幾分驚詫，但很快，他便由衷地感慨，後生可畏。

他想起當初，沈揚也曾給自己說過對農場改革的看法，但全都被楊乃林否決了。

否決的原因，就是農場的那條路，多年無人修，導致農場的農作物運輸不出去。

楊乃林不是沒提過建議，尹升，以及李明遠全都反映過這個問題。

但現實情況在這裡擺著，整個農場都窮，上面需要幫助撥款的地方又多，哪裡顧得過來？

這就像是一個貧困又孩子眾多的家庭，僅有的那麼一點吃食，又要顧及家裡每一個人的口糧，所以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去做其他的事。

因為這個，楊乃林一直耿耿於懷，甚至苦惱。

碰壁的時間太長，會讓人失去鬥志和熱血，也會讓人認命。

但看到沈揚字裡行間洋溢著的熱情，那對於農場發展前景的熱望與熱忱，竟不知不覺間令楊乃林溼潤了眼睛。

他又想起了自己初到四道泉農場時候的那份幹勁兒，不怕天，不怕地，一腔熱血地投入到生產和建設之中。

如今，這片黑色的土地上已經有了糧食和農作物，成為了祖國的大糧倉。

可是，他們這些老傢伙，卻漸漸地失去了那股鬥志，安於現狀。

想想真是羞愧。

大概是看出了楊乃林的心思，尹升也推心置腹地跟楊乃林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他想讓沈揚當這個銷售經理，在他看來，也只有沈揚最能勝任銷售經理這個職位。

“場長也覺得，沈揚這小子哪兒哪兒都好，有膽識有才華，可偏偏就是沒有野心，有時候我都覺得，他太安於現狀了。”尹升當時指著沈揚交來的報告，“就連這報告，都是被我逼著才肯寫的。”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陷入沉思的楊乃林：“我說，現在萬事俱備，只欠你這東風了啊！”

論最瞭解沈揚的人，莫不是他師父楊乃林了。

能給沈揚送東風，讓他燒起一把熊熊烈火，最好燒得他雄心大起，帶著四道泉農場大刀闊斧地改革創新！

可尹升也不敢太給沈揚壓力，畢竟萬一這麼好的苗子給壓跑了可怎麼辦。

楊乃林一聽就不樂意了，當即表示讓尹升放心，他一定把這事辦的漂漂亮亮，保準沈揚全心全意去準備銷售經理的競聘。

楊乃林將這麼多年的經驗，結合沈揚的報告，把不妥之處指給他。

“修路，是肯定要修的。但是怎麼修，還是得好好琢磨。”

這麼多年，他們不止一次提過修路，可邁步過去的坎兒，就是錢關。

“不修路，農產品即便運出去，也打不住耗損的量。”

沈揚的想法是，如果農場的銷售能提上去，利潤就能提上去，就有錢修路。

而他所提議的全新種植模式，是為了讓整體產量和質量都能提升，到時自然能賣個好價錢，利潤也就會隨之上升。

“你的想法很好，可新的種植模式從推廣到成熟，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個月兩個月，至少是兩三年的事，農場裡那麼多人等著吃飯，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你，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說服他們？”

“這……是銷售經理應該考慮的事吧？我就是寫了一個報告，說說自己的想法。”

“那也總要想得深，想得透徹。改革可不是紙上談兵。”

沈揚臉上有點熱，他點點頭。

和師父聊了幾個小時，把那些，仔仔細細地聊著從想法到落實可能遇到的阻礙和解決辦法。

這一聊，就聊到深夜。

等聊完，沈揚有一種打通任督二脈的感覺，甚至讓他冒出一點“如果是我當上銷售經理，我一定帶領大家怎麼怎麼”的心思。

臨走前，他師父楊乃林一臉欣慰地看著他，感慨了一句：“你小子現在，真是大有長進了。要是那天你做了銷售經理，你爹看到都得誇你一句‘好小子’！”

這話，讓原本就蠢蠢欲動的心，變得更加不安。

晚上，沈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睡意朦朧的，彷彿看見父親他老人家就坐在床邊，翻看著他那份改革建議書，他揉著眼喊了一聲爸，沈長江一臉欣慰地看著他。

沈揚正要說話。

鬧鐘響了。

他睜開眼，摸了摸枕頭邊的改革建議書，心裡暗暗有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