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伴隨著一聲悶哼，步千里從沉睡中悠悠醒轉，一睜眼便本能緊握手中的亢龍鐧。

“既然醒了就別裝睡，時間緊張，咱們還有正事要辦。”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步千里緩緩起身，看向不遠處躺在青石板下、悠閒曬著太陽的老鼠。

步千里目光一轉，山林四周瀰漫著濃郁的白霧，可見度大大降低。

在這種目不見物的情況下，他根本無法離開。

更何況，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他昏迷前就發現這片森林鬼打牆一般，將他牢牢困住。

“前輩，你究竟有何指教？”沉默片刻後，步千里開口問道。

“你覺得是我將你留下的？”老鼠半眯著眼睛，隨口說道。

“難道不是？自從你出現後，森林中便出現這些迷霧。”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十二生肖」的一員，代號「子鼠」。”老鼠笑了笑，人立而起解釋道，“空冥霧不是我釋放的，而是豐都府兵所為。”

十二生肖？子鼠？

這些陌生的名詞，步千里聞所未聞，但從對方的語氣中，步千里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只有人族才會形成組織，並且用代號掩飾身份。

聽鎮上的老人說，人族若是修煉到高深境界，不僅能夠飛天遁地，甚至還能變化萬千。

這頭靈智極高的老鼠……莫非是人族？

“不得不說，你的膽子很大。”子鼠幽幽道，“你大概不知，回春殿方圓千丈危險重重，若非老夫出手遮掩，你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步千里心中一驚，四處看了看，驚疑不定道：“怎麼可能？究竟是什麼秘密，才值得豐都府兵如此大費周章。”

“想知道真相，就跟老夫去回春殿一探究竟。”子鼠指了指地下，笑眯眯道，“不妨告訴你，這座陣法名為迷魂陣，乃四境術士所設，憑你的實力是走不出去的。”

“一旦被豐都府兵發現，你必定小命不保。”

步千里眉頭微皺，有些猜不透子鼠的目的。

如果一切真如子鼠所言，那麼他的實力究竟有多強，才能無視四境術士設定的陣法。

這麼強大的實力，帶上自已這個累贅，豈不是大大增加暴露的風險？

除非自已對他有某種用處……這一點也說不通，步千里初入超凡，縱使靈明石猴和魑魅戰力非凡，但也強得有限。

“現在的問題是……”步千里心中暗歎，抬頭苦笑道，“我還有得選擇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子鼠微微一笑，身後凝聚出一對墨色羽翼，似緩實快朝著山崖方向飛去，“好好跟上，掉隊了老夫可不管。”

步千里將亢龍鐧收入鞘中，一言不發跟在子鼠身後，可即便他使出全力，依舊漸漸被拉開差距。

“你既學會了一重戰技，難道就不懂得變通嗎？”子鼠的聲音遠遠傳來，“武氣可以附在兵器上，自然也能附著在手腳上。”

聽到子鼠的提點，步千里眼中閃過明悟之色，暗暗運轉亢龍第一式，將武氣運轉到腿腳之間。

頃刻間，步千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奔跑速度瞬間提升五成。

“好強的領悟力，好強的戰技！”子鼠觀察著步千里的表現，心中驚歎，“兵伐三式雖是齊天九軍通用戰技，但對人體的解析太過粗淺，頂多增幅半成速度。”

“這小子，莫非是得到了傳承……”

無論是兵伐三式還是亢龍三十六式，都是用於攻伐的戰技，對身法速度的提升並不大。

換做是鳳翅鎏金雲體術，步千里一旦修成第一重，速度將會提升一倍。

即便如此，亢龍三十六式在速度上依舊有不俗的表現。

步千里追上子鼠，明顯感覺對方放慢了飛行速度，一人一鼠保持著並肩而行的架勢。

子鼠忽然轉頭問道：“步千里，你覺得謝道勤是個怎樣的人？”

“謝道勤？”步千里神色疑惑。

“哦……我忘了，你不認識那小子。”子鼠恍然大悟道，“謝道勤，是豐都城主的本名。”

步千里微微一怔，思索著子鼠話中的深意，道：“豐都城域之所以能安享太平，除了陷陣軍奮戰沙場外，豐都府兵也是功不可沒。豐都城主……自然是勞苦功高的。”

簡簡單單一個問題，步千里卻感受到子鼠對豐都城主的敵意，因此回答得十分保守。

“哼！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心思深沉，嘴裡沒一句實在話。”子鼠似乎嘆息了一聲，沉默片刻又道，“假如有一天，你發現謝道勤犯了大錯，是否願意出手將其誅殺？”

“前輩指的是販賣人口？”步千里皺眉道，“恕晚輩直言，此事放常人身上自是重罪。但以城主的身份實力，頂多是發配邊境。”

“再者說，我不過二星兵級，誅不誅殺的，前輩未免太看得起我。”

“世事無常，誰說的準呢？”子鼠瞥了步千里一眼，忽然停步不前，“記住了，進入回春殿後，不得離開我一丈之內。”

步千里目光穿過茫茫白霧，隱約能看到霧後高高佇立的山崖，正是先前李密等人消失之地。

子鼠身上泛出一層清光，隨後落在步千里右側肩膀，將他和兩頭契約獸納入其中。

“有老夫的斂息術，五境之下無人能破。”子鼠伸了伸懶腰，匍匐在步千里肩膀上假寐，“進去吧，豐都城近半年來死亡人數暴增……”

“一切真相，盡在其中。”

步千里深呼吸一口氣，伸手朝著崖壁碰去，手上先是傳來棉花般的觸感。

緊接著，崖壁又是一陣旋渦般的吸力，牽引著他內走去。

步千里只覺眼前一花，當他眼前再次恢復光明時，已經出現在一座巨大的宮殿內。

這座宮殿長寬均有上百丈，高度直達十數丈，是在山體內部天然而生。

四周的牆壁上，閃爍著碧綠色的光芒，一顆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其中，在黑暗中投射出光芒。

殿內四方，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支撐著廣闊的穹頂，穹頂之上偶有水滴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然而……

步千里看到的不是它的鬼斧神工，而是一座令人驚懼的人間煉獄。

石殿的角落中，一群少年被關押在牢房中瑟瑟發抖，人人面露恐懼絕望，不斷髮出哀嚎痛苦聲。

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宮殿中心擺放著一張張簡易木床，一個個沉睡的少年少女宛如牲畜般躺在床上。

床邊站著一群身穿醫服的醫師，人人手中持有匕首，正面色麻木地剖開他們的胸口，取出一顆顆鮮活跳動的心臟。

心臟搏動的聲音，血液滴落的聲音，少年絕望的哀嚎聲，利器劃破肌膚的細微聲……

這些聲音宛如惡魔的低吟、深淵的咆哮，不斷鑽入步千里的腦海，勾起了他靈魂深處的記憶。

“啊！！！”

步千里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雙手十指深深插入髮絲之間，以頭搶地發出直達靈魂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