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是假的，傳染性強是假的，不宜外出是真的。
沈硯熙擦乾淨唇邊的血漬，細長的針頭刺進手臂，對準血管，慢慢推進。
藥液注入，腹部的疼痛慢慢減輕，直至消失不見。
他不太熟練的拔出針頭，與空藥水瓶一起扔進紙盒裡。
挨個聽完語音信箱裡的留言，最後幾條來自程醫生。
“沈先生，請在收到留言後，回電。”
“倫敦這邊還在等您回來，經過再次會診，我們建議您回英國做保守治療，等待合適的肝源。”
“這是最後兩個月保守治療的期限，如果病情惡化下去，就算等到合適的器官，也無法再做移植。”
“務必減少杜冷丁的使用頻次和劑量，它只是安慰劑和止疼針，並不是正常的治療用藥……”
沈硯熙關掉語音留言，換了一件乾淨的襯衫，一粒粒扣好釦子。
公寓距公司並不遠，三分鐘內車程，步行十分鐘可達。
樹上的葉子都掉光了，光禿禿的枝椏朝向天空。
行人步履匆忙，空氣裡飄浮著烤紅薯和糖炒栗子的香。
曾經，這種香味，飄在下班路上，飄在回香江一號的車裡。
葉梵總也吃不膩，白淨的臉上吃得黏黏糊糊，“老公，太好吃了。”
“有多好吃？”
“很好吃，我小時候，每次爸爸跑車回來，就會給我帶。”
眼睛眯起，有星星閃爍，“冬天很冷，爸爸從胸前掏出一把蜂蜜炒板栗，還熱乎乎的，很香。”
沈硯熙極少聽她提起來沈家以前的事，可那是她的童年啊，雖然貧寒艱苦。
如果有得選，她更願意在自已親生父親身邊長大，而不是來沈家做名義上的三小姐。
他擦了擦她髒得跟小花貓似的臉，擦得認真極了，“我以後給你買，也放在胸口，用大衣裹住，也是熱熱的燙燙的。”
“咦。”女人撅著嘴，輕嘖，“誰要你做這些，你又不是我……”
腦中某些不可描述的畫面一閃而過，情慾翻湧，嗓音似水般的溫柔，“我也可以是。”
“乖乖，叫一下。”
她突然明白了什麼，垂下眉梢，“不要，堅決不叫，沈硯熙你不要臉……”
寬大的手掌摟過細軟的腰肢，懷裡的人呼吸一下子亂了。
車廂裡瀰漫著情慾的腥味，洶湧的愛意奔騰，她在身下顫著泣出聲。
慾壑難填，欲罷不能。
他一遍一遍朝她索取，而她給的永遠比自已渴望的更多。
“葉梵，我愛你，我好早好早就開始愛你……”他沙啞著低吼，呼吸混濁不堪，“老婆，我愛你啊。”
暴風驟雨過後，他一點點吻過她的唇，沉淪在這種不分彼此的親密裡。
她好容易滿足，那些普普通通的食物，竟然是她記憶裡最溫暖的味道。
他一個有潔癖人，車裡容不下任何異味，卻像欣賞世間最美好的風景一樣，看她一口一口吃完。
他在把她，也一口一口吃完。
往事不堪回首，再回首，像上輩子那麼遙遠。
可明明，才過去了三年。
趙秘書對他的出現很驚訝，“沈先生……您……您怎麼來了？”
沈硯熙垂眸，“我不能來？”
“當然不是，是……”
趙秘書邁著小碎步著跟在身後，“沈先生，您要不要……”
“迴避一下”四個字還沒說出口——
沈硯熙惡狠狠瞪了擋在玻璃門外的趙秘書一眼，“你這個月獎金沒了。”
沈硯熙看到了霍寶兒——
霍寶兒也看到了沈硯熙。
“媽，硯熙來了。”
老闆椅轉過來，黎佳慧的臉赫然出現。
沈硯熙恨不得把趙秘書千刀萬剮，轉頭，“為什麼不早說？”
趙秘書動了動唇，“我說了，您沒聽。
沈硯熙淡聲，“你下個月獎金也沒了。”
黎佳慧看到兒子，噙出一絲笑，“好久沒見你了，今天一起吃頓晚餐。”
“哪有好久不見，前天才剛見。”
前天在江老爺子的壽宴上，在沈宅，不都見了嗎？
“想我兒子，不行啊？”黎佳慧從老闆椅上下來，挽住他的胳膊，親暱道：“陪媽吃頓飯。”
“媽，我忙得很，您要是閒得慌，去找爸，找大哥，找梵梵都行。你三個孩子，幹嘛只逮著我一個人禍害？”
沈硯熙連忙給趙秘書使了個眼色，趙秘書點點頭，比劃一個OK的手勢。
“他們都不是我親生的，就你是我親生的。我不禍害你，我禍害誰？”
“你這樣想就不對了。”沈硯熙挑眉笑了笑，“大哥孝順，梵梵乖巧，哪個不比我強？”
“你但凡肯在他們身上多花點心思，那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他斜靠著拍了拍黎佳慧的肩，“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我就是那棵歪脖子樹。”
趙秘書滿臉堆著笑，敲門進去，“夫人好，沈先生好，財務部有一個臨時會議，需要沈先生出席。”
沈硯熙假意發怒，“你怎麼幹活的？媽好不容易有空，想陪媽吃頓飯，你怎麼不早說財務部還有臨時會議？”
趙秘書唇語，“我這個月的獎金還有嗎？”
沈硯熙悄悄比了個OK。
“實在抱歉，沈先生，是我的疏忽，會議預計四個小時左右，大概會到晚上九點。”
繼續唇語，“下個月的獎金呢？”
OOK。
臨時會議，臨時會議。財務部週五怎麼會有臨時會議？
財務部週五早上就開始等下班了好嗎？
這理由找的真是夠敷衍的。
是把她當傻子？
黎佳慧眯著眼，自下而上的細細打量兩人，“去把財務總監給我叫來，我看看是什麼樣的臨時會議要開四個小時？”
這？？？
沈硯熙靈機一動，“財務總監他……跟小姨子出差了。”
“財務經理呢？”
“酒駕……被抓了。”趙秘書搶答，“昨天的事。”
“去叫財務主管。”
“請假了，他老婆出軌，回去捉姦。”
黎佳慧氣笑，“寶兒，我們走，之前硯熙常去的那家日式烤肉店，我讓人留了三人位置。”
“媽。”沈硯熙跟著追了出去，“我真沒空，公司一堆事等著我呢。”
“不來也得來，來也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