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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潛意識的審判

酒精的火辣感灼燒著我的喉嚨,我一口接著一口地喝下去。那液體彷彿有某種魔力,不斷在我的血液裡擴散,模糊了我與現實的界限。酒館裡的嘈雜聲漸漸變得遙遠,燈光變成了搖曳的影子,每一個角落都在拉長、扭曲,像是黑暗深處的鬼魅。而我的意識,也隨之被拖入了一場迷霧般的幻境。

那一刻,混戰的畫面突然在我的眼前炸裂開來。街道上熟悉的面孔和陌生的憤怒交織在一起,那些手持棍棒、刀片的影子再一次浮現出來,他們的呼喊聲在耳邊迴盪,像是無盡的指責。“你為什麼不反抗?”“這就是你的選擇嗎?”“一個懦夫,一個失敗者!”每一個聲音都像是鋼針,刺入我的大腦,將那些我早已忘卻或故意忽略的記憶翻攪出來。

我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們的憤怒、絕望和失望在我的腦海中燃燒。有人大喊,有人咒罵,有人倒在地上,血流滿面。這些人曾是我身邊的朋友、夥伴,他們曾與我並肩作戰,但在這迷霧的幻境中,他們的臉龐模糊而扭曲,像是水中倒影般逐漸變形。他們的聲音逐漸匯聚成一片轟鳴,彷彿千百個靈魂在對我質問。

我想逃離這個混亂的場景,但無論我怎麼掙扎,腳步都如同陷入了泥潭,無法動彈。那些喊聲越來越近,每一個詞都像是重錘敲擊著我的意識。“懦弱!”“失敗者!”“無所作為!”那聲音像是一道洪流,將我淹沒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和羞愧中。

突然,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化,街頭的影像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間漆黑的法庭。高聳的審判臺在我面前拔地而起,像是從深淵中延展出來的怪物。四周沒有燈光,只有一盞昏暗的燭火在遠處搖曳,照亮了那些隱匿在黑暗中的影子。

我站在法庭的中央,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我低頭髮現,自已雙手被鐵鏈牢牢束縛,無法掙脫。這時,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面無表情地站在審判臺上,俯視著我。那目光中沒有一絲溫情,只有冷漠和輕蔑。

“被告,”他冷冷地開口,“你是否承認,你的人生一無是處?”

我張口結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彷彿所有的言語都被抽離,只剩下空洞的喉嚨在徒勞地張合。我想反駁,但那股冰冷的目光卻像刀子一般剖開我的內心,將我的虛偽和自我欺騙暴露無遺。

“你從不反思自已,只知道逃避,”他說,聲音中夾雜著嘲弄的意味。“你以為酒精能麻痺你,讓你忘記自已的懦弱和失敗,但事實上,你逃得再遠,也無法擺脫這個事實。”

我感到一種巨大的羞恥感從心底湧上來,那些曾經壓抑在記憶深處的情感像潮水般衝擊著我。我試圖掙脫鐵鏈,但無論如何掙扎,那鐵鏈都越收越緊,將我的雙手緊緊纏住,彷彿是命運在用無形的鎖鏈束縛著我。

“接下來,讓我們看看你的人生有多麼失敗。”另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帶著輕蔑和審視。

我看向審判臺,發現又有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自已”走了出來,這個版本的我穿著破舊的衣服,臉上佈滿了風霜,看上去像是一個窮困潦倒的流浪漢。他低頭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悲涼。

“我們都是命運的失敗品。”他低聲說道,“你以為你自已能逃脫這一切?你不過是選擇了另一種失敗的方式罷了。”

他的話像是冰冷的刀刃,一刀刀割開我心中的傷口。那個穿著西裝的自已接著冷笑道:“我們每一個版本的你,都是如此。看看吧,這就是你人生的真相。”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整個法庭的四周亮起了無數微弱的光點,一個個不同的“我”從黑暗中走出。有人衣衫襤褸,有人身著華服;有的人臉上帶著憤怒的表情,有的則露出絕望的神情。這些不同的自已站成了一圈,將我團團圍住,他們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憐憫,只有冷漠、嘲諷和審視。

“每一個選擇,都是通向失敗的道路。”一個穿著白大褂、看似醫生的“我”開口了,他的聲音帶著某種陰冷的味道。“你以為改變自已就能改變命運?荒謬!”

“你不過是個懦夫。”另一個看似學生模樣的我說道,他手中握著一本書,臉上帶著不屑。“逃避現實,拒絕成長,你活該困在這個迴圈裡。”

每一個“我”都在指責、批判我的人生,那些話語如同無數鋒利的刀刃,在我心中劃出道道血痕。我感覺自已的意識在這一片咒罵和指責中逐漸崩潰,四周的法庭彷彿在無限延伸,吞噬我的靈魂。

我終於忍不住,大聲喊道:“夠了!停下來!”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法庭中迴盪,卻顯得那麼無力。那些“我”依然站在那裡,無動於衷地看著我,就像是在看一個可笑的失敗者。

“你永遠無法逃脫,”那個穿著西裝的自已冷冷地說道,“不論你逃到哪個維度,哪個世界,你都註定是個失敗者。”

法庭的燈光開始閃爍,周圍的黑暗像潮水般湧來,將我的視野一點點吞沒。我感到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彷彿有無數隻手從地底伸出,將我一點點拉入深淵。

就在黑暗完全吞噬我之前,我的意識忽然被一道刺眼的白光擊中。那光芒彷彿撕裂了整個夢境,我眼前的景象開始崩塌、瓦解。那些指責的聲音漸漸遠去,法庭的影像被抽離,我的意識再次被拖回現實。

我猛地醒來,發現自已依然坐在酒館的角落裡,面前的酒杯空空如也。酒館裡的低語聲重新響起,那些陌生的面孔在我眼前模糊不清,彷彿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然而,那種深深的孤獨和失敗感依然緊緊纏繞在我的心頭,彷彿夢境中的審判依然在繼續。

夢境再一次將我吞沒,這一次,我發現自已站在一座巨大的審判大廳中央。整個大廳被陰影包圍,只有頭頂的幾盞微弱的燈光投射在我的身上,像聚光燈般,將我孤立無援的身影暴露無遺。我四周環顧,發現那些黑暗的角落中,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冰冷而無情。

眼前的審判臺緩緩升起,臺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與我相同的面孔。每一個“我”都穿著不同的衣服,神情各異——有的穿著西裝,表情嚴肅冷漠;有的穿著破舊的衣衫,顯得滄桑而憔悴;還有一個穿著學生制服的我,臉上帶著青澀而失落的神情。臺上的我,一個接一個地登場,他們就像是我人生中的不同階段,每一個都是我的倒影,卻又是我從未成為的樣子。

第一個我走上前,穿著挺拔的西裝,臉上帶著不屑的笑容。“你真是個失敗者。”他冷冷地說道,聲音裡充滿了尖銳的嘲諷,“曾幾何時,你也想過成為一個成功人士,過上體面的生活。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只不過是一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子,被困在自已的幻想和懦弱中。”

我試圖反駁,但卻發現自已啞口無言。那種被剝光偽裝後的無力感再一次湧上心頭,我感到自已的腳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緊接著,另一個穿著破舊衣衫的我緩步上前,他的臉上滿是疲憊和憔悴的神情,彷彿經歷了無數的風霜和挫折。“你知道嗎?”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苦澀,“你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尋找藉口。你說你被命運所困,但事實上,是你自已選擇了這條不歸路。你可以選擇奮鬥,可以選擇改變,但你沒有。你只是在原地打轉,渴望一個不可能的出口。”

我被這些話語深深刺痛,那種熟悉的厭惡感如潮水般湧來。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但正因為如此,這種指責才顯得如此殘酷。我試圖捂住耳朵,想要逃避這些無情的批判,但聲音依然穿透了我的耳膜,直接擊中了我內心最脆弱的部分。

緊接著,那個穿著學生制服的我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帶著青澀而無助的神情,那種迷茫的眼神像是被困在無盡迷宮中的動物一般。他低著頭,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你還記得嗎?你曾經有過夢想,曾經想要成為一個偉大的人。但現在呢?你什麼都沒做到,反而變得越來越迷失。你是怎麼讓自已變成這個樣子的?”

我看著這個少年時的自已,彷彿看到了一段早已被遺忘的記憶。我知道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但我卻無力改變現實。我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這些自我一個接一個地站上審判臺,將我所有的失敗和無能暴露無遺。

大廳中的燈光逐漸變得昏暗,而那些“我”的指責聲卻越來越響亮。每一個“我”都像是一面鏡子,將我那些曾經試圖掩藏的失敗和遺憾一一揭示。過去的我、現在的我、未曾實現的我——這些面孔交替出現在審判臺上,將我徹底包圍。我彷彿被無數雙手推向了一個無底的深淵,無論我如何掙扎,都無法逃脫。

審判大廳的牆壁上,突然浮現出一幅幅畫面——那些是我人生中無數次失敗的瞬間:在街頭迷茫徘徊的自已、在工作面試中失落離開的自已、在親人面前低頭承認無能的自已。這些畫面不斷閃現,每一個都像是一把刺入心臟的利刃,讓我感到痛苦不堪。

“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一個冷漠的聲音從審判臺上響起。這一次,是一個我未曾見過的自已,臉上帶著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權威感。他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溫度,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俯視著我。

“你以為自已有選擇,但實際上,你一直在逃避。”他緩緩地說道,“你所謂的掙扎,不過是無意義的徒勞。你試圖尋找出口,卻始終沒有勇氣面對自已的內心。”

“你想逃,但你逃不掉。”另一個“我”接著說,聲音裡充滿了嘲弄,“這個迷宮,這個酒館,這個世界,都是你自已創造的。每一個重複的街道,每一個不斷出現的困境,都是你逃避現實的藉口。”

“你在害怕什麼?”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我輕聲問道,聲音低沉而詭異,“你知道自已一直在逃避真正的問題,但你從未正視過它。你害怕改變,因為改變意味著承認失敗,承認你曾經做錯了選擇。”

“但如果你不去面對,你將永遠困在這個輪迴中。”另一個冷酷的聲音響起,“你將永遠在這個無盡的審判中自我折磨。”

我感到無數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迴盪,每一個都像是從我內心深處發出的低語。這些聲音不斷質問著我,嘲笑著我,彷彿要將我的意志徹底摧毀。我試圖掙脫這無形的束縛,但那種無力感卻像是無形的枷鎖,將我緊緊捆住。

我的手腳漸漸冰冷,彷彿失去了知覺。眼前的審判臺變得愈發模糊,燈光在不斷晃動,像是被某種力量操控。我想要逃離這場審判,但無論如何努力,我都被束縛在原地,像一個註定被困的囚徒。

“或許,這就是你的命運。”最後,一個戴著面具的我輕聲說道,“你無法逃脫,只能接受。”

我盯著那個面具,突然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那面具背後,或許就是我真正的面孔,一個我從未敢正視的自我。

我猛地醒來。眼睛漸漸適應了酒館的昏暗,四周那些模糊不清的面孔逐漸變得鮮明。人們的神情如同被一層薄霧籠罩,帶著一種似真似假的冷漠。他們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漫無目的地盯著眼前的空杯發呆。每一個角落都被某種無形的陰影占據,彷彿那影子是這些人心中最深的秘密。

我再次端起酒杯,搖晃著杯中的殘酒,看著那液體在燈光下閃爍出的暗淡光芒。我試圖將夢境中那種壓迫感拋開,但無論怎麼努力,腦海中依然迴盪著那些冰冷的指責。剛才的幻境雖然消散,但那種自我厭惡的感覺卻像沉積在我體內的毒素,不斷腐蝕著我的內心。

“你喝得夠多了。”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那聲音帶著淡淡的嘲諷和不屑。我抬頭看去,是一個瘦削的男人,臉上佈滿了皺紋,眼神中透著一種冷峻的銳利。他坐在我的對面,一隻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輕輕敲打著桌面,像是在審視著我。

“你又是誰?”我試圖讓自已的聲音保持鎮定,但卻發現話語中難掩的顫抖暴露了內心的不安。

“我?”他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泛黃的牙齒,“我不過是個觀察者,一個見證你荒謬人生的人罷了。”

他的笑容讓我感到不適,那種笑彷彿早已看穿了我的所有掙扎和無力。我不由得皺起眉頭,試圖迴避他的目光,但那眼神卻像是釘子一般,將我牢牢固定在原地。

“為什麼你們總是這麼喜歡指責我?”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我只是在盡力生存,為什麼你們總要說我是個失敗者?”

他笑得更深了,彷彿我的憤怒對他而言只是一場可笑的戲劇。“你真的覺得自已在努力生存嗎?”他微微傾斜身體,像是對我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興趣。“或許你從未真正選擇過,你不過是被命運牽引著,走向失敗的終點。”

“命運?”我冷笑了一聲,“那只是個藉口。人總是可以改變自已的命運。”

他不置可否,只是抬起手中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你看看這些人,”他用下巴示意著四周,“他們每一個人都曾像你一樣,試圖逃離自已的命運。可結果呢?你能看出他們和你有什麼不同嗎?”

我環顧四周,發現酒館裡的每個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種僵硬的狀態。他們的眼神空洞無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就像是一群早已失去靈魂的軀殼。那種沉寂的氣氛讓人窒息,我不禁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他們不過是在等待命運最終的審判。”那男人繼續說道,“他們曾經也有過和你一樣的想法,以為自已能反抗,以為可以找到出口。但最終,他們都明白了,命運早已註定。”

“你錯了。”我固執地搖頭,“我不相信這種宿命論的說法。人是有選擇的。”

男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彷彿我的話讓他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疲憊。“或許吧,但選擇總是帶有代價。你以為每一個選擇都會帶你離開這個迴圈,但實際上,每一個選擇只是在讓你回到原點。”

他的話讓我無言以對,內心那股無力感再次襲來。我望著手中的空杯,突然覺得那黑暗的酒液像是一種深淵,無論我倒入多少,總是填不滿心中的空洞。

就在這時,酒館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一陣冷風湧了進來。我轉頭望去,一個穿著厚重風衣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的面孔隱藏在帽簷的陰影下,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那眼神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和壓迫感。她走到吧檯前,用低沉的聲音要了一杯烈酒,然後坐到我旁邊。

“你是誰?”我下意識地問道。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緩緩地轉過頭來,那雙眼睛冷冷地盯著我,彷彿在穿透我的靈魂。“你不該問這個問題,”她輕聲說道,“你更該問自已,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的話語像是一道尖銳的刺,讓我心頭一緊。我隱隱感到,這個人似乎知道些什麼,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讓我不敢深究。

“你曾經也是這樣。”她繼續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以為自已可以逃離,以為自已能找到出口。但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個迴圈。”

她的語氣讓我感到一種無法抗拒的壓抑感,彷彿整個酒館都在她的聲音中變得愈發逼仄。我試圖找尋她眼中的答案,但那眼神卻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淵,將我所有的質疑吞噬。

“或許,這一切都是一個夢。”我低聲說,試圖說服自已。

她微微搖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憐憫。“夢與現實,有什麼區別?當你無法區分時,夢境便成了你的囚籠。”

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她的話讓我的腦海中閃過一連串的畫面,混戰的街道、漆黑的法庭、無數的自我指責……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腦海中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我牢牢困在其中。

“你必須做出選擇。”她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深處,“否則,你將永遠困在這裡。”

“我該如何選擇?”我幾乎是絕望地問道。

她沒有回答,只是將手中的酒杯舉起,像是某種儀式般輕輕一碰,然後起身離開。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酒館的陰影中,心中那種孤獨和無助的感覺愈發強烈。

酒館裡重新恢復了沉寂,人們依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像是靜止的雕塑。我望著空蕩蕩的桌面,內心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空虛。我嘗試再次舉起酒杯,卻發現手指微微顫抖,杯中的酒液在晃動中濺出,灑在桌面上形成了一幅模糊的圖案。

那圖案像是一張迷宮的地圖,每一個線條都在引導我進入一個死迴圈。我盯著那液體的痕跡,彷彿看到了自已的命運:無論如何掙扎,最終都將被困在這個無盡的迷宮中,無法逃脫。

周圍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我的意識再次被那種熟悉的疲憊感所包圍。我閉上眼睛,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遠去,只有那種孤獨和壓迫感如影隨形地緊緊跟隨。我彷彿能聽見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低語聲,它們像是無數的耳語,嘲諷著我的無力和失敗。

酒館裡的燈光變得愈發昏暗,那種昏黃的光線像是某種無形的束縛,將我的靈魂一點點拉入深處。我再也無法分辨現實與幻境的區別,彷彿整個世界都成了一場永無休止的夢境,而我,只是這個夢境中的一個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