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青的暴怒,引得附近旅客都為之側目,如同看傻子一般。
研冰顏小聲提醒他:
“公共場所,切莫動怒。”
王之青強壓心中的怒火,長長撥出幾大口氣,心情才平復許多。
他這才注意到,他關機的這段時間,有上百個未接電話,微信也有上千條未回。
他翻看一下,打得最多的一個號,是他母親的電話,其次就是他團隊的兄弟們打的。
他又翻看微信,有母親給他的留言:
“青兒,媽從媒體上看到了你的遭遇,媽相信你絕不會剽竊他人成果,一定是有人陷害你,公司沒了無所謂,財富沒了也無所謂,你還年輕,可以從頭再來,只要信心尚存,意志堅定,一切歸零又如何?你的財富在你的大腦中,誰都搶不走,我的青兒是最優秀的,媽媽相信你!加油!記得給媽媽回信!”
母親的信任與激勵,母親的關懷與牽掛,給了王之青莫大的觸動,他真正領悟到“世上只有媽媽好”這句歌詞的內涵。
他第一次被媽媽感動哭了,哭得是稀里嘩啦。
研冰顏和幾個孩子都不知道王之青為何突然如此傷心,但他們的情緒也被感染到了,忍不住掉下眼淚。
一陣傷心之後,王之青首先給母親報個平安,然後給兄弟們留言道歉,並叮囑他們保全好自己,然後給張煥發了條簡訊,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他,讓他安撫好過去一起打拼的兄弟姐妹。
雖然王之青遠離了漢城,但他仍然心繫漢城的兄弟戰友,他自覺對不起他們,所以,他的內心,開始變得堅定,他決定從頭再來,為了補償兄弟,為了報答母親,為了公平正義,為了洗刷冤屈,為了這大山裡的孩子……
他決定東山再起,就從腳下這片土地開始。
……
列車到達仙人山站的時間,已是傍晚五點多。
這個車站不大,掩隱在群山峻嶺之中,若是從高空俯瞰,絕對看不到這個車站,這裡能有一條鐵路穿越,著實難得。
走出站臺,研冰顏環顧四周,只見群山環抱此地,似乎沒有通往山外的路。
她好奇地問小翠:
“我們該如何離開這裡?似乎沒路可走。”
小翠指著西南方向的山頭說:
“路是有的,不過都是山路,我們要翻過那道山,才可離開這裡。”
“沒有可以通機動車的路?”研冰顏又問。
小翠說:
“往東邊有一條馬路,那是通往龍頭嶺鄉的,那邊的地勢比較平,所以村子也多一些,學校和鄉政府就建在那邊。”
研冰顏疑惑地問:
“你是說你們村的孩子也要去那上學?”
小翠點頭說:
“是啊,所以,我們村只有村支書和村會計的孩子才有錢上學,其他孩子是沒錢上學的。”
研冰顏對貧困山區的認知再度被重新整理,她沒想到一個村子裡,只有兩個孩子在上學,那這個村子的未來希望何在?何時可以脫貧?她不解地問:
“不是九年義務教育嗎?”
小翠似乎沒聽說過這個概念,她一臉茫然,問:
“什麼是九年義務教育?”
研冰顏這才真正體會到大山裡的閉塞,也是,這裡的人每天都掙扎在生存線上,又怎麼會去了解那些望塵莫及的事呢!
於是,她耐心解釋:
“九年義務教育就是從讀小學到初中,學生不用出錢,都是國家免費提供教學資源。”
小翠搖搖頭說:
“我不太懂,聽村支書的婆姨說,她孩子每年上學得花四五千,這麼多錢夠我們一家六口人生活好幾年的。”
研冰顏的心再次被刺痛,這山裡人過得真是太苦。
這一路來,王之青的情緒都很低落,沒怎麼講話。
研冰顏憑她的直覺,已感覺到天使靈侵權案背後另有隱情,先前在車上,她就想問王之青,但礙於列車上人多嘴雜,她就沒問,此時,她終於忍不住走近王之青,遞給他一瓶礦泉水,開始和他搭話:
“天色已晚,你看我們是連夜趕路,還是在侯車室將就休息一晚?”
在王之青看來,他無所謂,就說:
“你和孩子們決定吧。”
研冰顏於是又問小翠:
“你平時都怎麼安排的?”
小翠指著峽小的侯車室說:
“平時我們都會在那睡一晚,清晨天不亮出發,夜間走山路還是有危險。”
研冰顏就說:
“那就聽你的,我們在侯車室休息一夜再走。”
於是,大夥從站臺來到了侯車室,裡邊人不算多,都是本地農民,一個個身邊都有小翠他們那樣的揹簍,看來,這些人也都是準備出去賣山貨的。
幾個小孩很懂事,他們見有三個位座,就連忙過去用衣袖將座位擦乾淨,然後對王之青和研冰顏說:
“哥哥姐姐你們坐,我們就在牆角擠一夜就行。”
研冰顏聽到這話,猜到他們平時也一定是這樣,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她沒有拒絕孩子的好意,把揹包取下來,放在座椅上,然後從裡邊拿出在縣城購買的乾糧,分發給大家。
但孩子們都沒要,各自找個地方把揹簍放下,從揹簍內取出之前大夥捐贈的食物,吃起來。
王之青在縣城買了十多瓶飲料,正好現在分給大家。
一頓晚餐,就這樣對付過去了。
……
再說那個宣傳部長回到家,見他母親右手捂住右下側,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在房間內坐立不安。
他立馬想起王之青給的草藥,便拿給他的妻子,吩咐道:
“你把這個拿去找個砂鍋煎熬,煮沸後倒一碗讓媽喝,據說可以止痛。”
他妻子便拿著藥材去了廚房。
半小時後,他母親喝下了一碗湯藥。
又過了十多分鐘,楊部長問:
“媽,您感覺怎樣?”
她媽用手試著摸摸之前的痛處,驚喜地說:
“你還別說,這藥有效,好象不痛了。”
楊部長一臉不信,說:
“不會吧?會不會是心理作用?”
他母親又感覺了一會,說:
“並非心理作用,真不痛了。”
楊部長這才對王之青的醫術信了幾分,神神叨叨地自語:
“看來這小子還真有點本事,就是人太狂了點!”
象他這樣的地方官員,大多在外受人尊重,很少有人敢對他們指手劃腳。
今天他在集貿市場被一個小丫頭指教,後來又被王之青口無遮攔地提要求,他打內心裡很不舒服。
若不是那個丫頭片子是京城黨報記者,他早發飆了,於是,他把對研冰顏的不滿,轉移到了王之青身上,尤其是王之青大言不饞地向他要求贊助試驗裝備,他更反感,所以,他覺得王之青更象騙子。
但眼下母親的反應,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他還得巴結討好這個小子,誰叫他有能耐呢?
人身在世就是這樣,求人就得放下身段,要有求人該有的態度。
……
火車站這邊,王之青讓小翠他們幫助看著揹包,他想出去散散心,抽根菸。
研冰顏也跟小翠打過招呼,尾隨王之青出了侯車室。
王之青站在侯車室門口,點燃一支菸,抽了一口,抬頭透過茂密的山林,望向遠方的天空,心裡在想,要不要把之前的團隊叫過來一起再創業。
但他心中無底,這裡雖然加工成本低,原材料資源足,但交通運輸成問題,至於市場,他從不擔心,因為他研發的藥,有不可替代性,除非有內鬼竊取配方,他是不怕人仿造的。
但他這次必須謹慎,不能再讓兄弟們失望了。
突然,他身後傳來研冰顏的聲音:
“在意和我聊聊你的故事嗎?”
王之青沒有回頭,只是悽然一笑,自嘲地說:
“你都看到了,我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剽竊者,有什麼故事可講?”
研冰顏卻說:
“依我從業的敏感性判斷,直覺告訴我,你應該是個善良且充滿正義感的人,你真會剽竊他人成果?”
研冰顏的話,讓王之青感受到了一絲溫暖,看來不是所有的記者都是睜眼瞎。
“如果漢城那些記者跟你一樣清醒,是絕對不會寫出那些文章的。”
研冰顏搖搖頭,說:
“這與清醒或糊塗無關,關鍵是他們的良心壞了,為了利益,把靈魂給賣了!”
王之青恍然大悟,他早應該想到的,這些抹黑他的文章,十有八九是寧康公司出錢顧人發表的。
“不愧是大記者,看得比我通透!”
研冰顏卻說:
“是你過於迂腐,只重技能,不修情商,社會閱歷太少!一個成功者,不僅要有超凡的技能,還要有超凡的情商和社會閱歷,二者缺一不可。”
王之青不得不配服這個女人,她年齡看似不大,但心智卻堪比自己的母親。
研冰顏見王之青不說話,就問他:
“你相信我嗎?亦或者說,你相信我的職業操守嗎?”
王之青不解地問:
“你想說什麼?”
研冰顏一本正經地說:
“如果你是無辜的,就把你的委屈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你以雪前恥。”
這話讓王之青有些心動,但他不確定一個女記者會有多大本事,他不想再連累一個無辜者,就問研冰顏:
“如果我的對手權勢濤天,沒有道德底線,你敢為我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