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雷村內，憶無心注意到常欣一大早就離開了房間，好奇地向村民探聽，才在後山見到了對方和玄狐——今日殺無生不在，輪到了玄狐守護金雷村。

不過說來也奇怪，玄狐作為一名以劍為生的劍客，居然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聽常欣講那些老生常談的愛情故事。

不，也說不上安靜，玄狐總是插嘴，譬如追問常欣為什麼梁山伯會喜歡祝英臺、祝英臺如果是男性梁山伯還會不會喜歡對方、最後兩人為什麼會雙雙化作蝴蝶……諸如此類的問題。

常欣不得已繳械投降，苦惱地敲著自己的頭，玄狐卻連這樣的動作也學了去。

憶無心知道玄狐的事蹟，也知道玄狐在聽了欲星移的話後對人類的感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總歸是讓玄狐安分下來，是以憶無心也樂見其成，沒有打擾兩人，如來時一般悄然離去。

憶無心猜想俏如來那邊約莫是出了什麼變故，不但讓她暫時留在金雷村，還交代她近期不要再透過幻靈眼聯絡。憶無心雖然擔心，一時卻也無法。

左右無事，加上實在好奇，憶無心不免在金雷村附近轉了圈，企圖找出殺無生與玄狐平日藏身的地點。

可惜她轉來轉去，始終找不出另一人待過的痕跡。

憶無心覺得自己隱隱抓住了什麼，卻不得章法，只將這一點記在心底。

正氣山莊內，俏如來回神時手中仍握著那捲突兀出現的《沒故事的妖怪》，他與缺舟一帆渡交談許久，在史豔文與小空看來卻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

“沒故事的妖怪、缺舟一帆渡、地門、大智慧……”

儘管初次見面，俏如來仍與自稱缺舟一帆渡之人打了好一番禪機。不論缺舟一帆渡找上他的目的為何，俏如來總歸是得到了更多關於地門的情報。

也是在這時，燕駝龍自魔門世家回返，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鐘聲或許只是一種傳播媒介，導致靈界眾人失憶甚至性情大變的當是透過鐘聲傳播的某樣無形的東西，是以天生耳聾者也無法避過。

“如果想抵禦鐘聲，本博士覺得，可以從意識方面著手喔。”

除此之外，燕駝龍來時還注意到靈界眾人往四周方向建設的佛塔即將完成，興許地門的下一步動作馬上就要開始了。

“佛塔……莫非也是傳播鐘聲之用？”

抵禦之法未得，即便知曉情況愈發危急，俏如來也只能暫時放任。

向燕駝龍道過謝後，俏如來又以幻靈眼聯絡默蒼離，一是邀請杏花君為法濤無赦與梵海驚鴻兩人診治，二來是告知對方梵海驚鴻帶出的佛門禁劍顛倒夢想似與魯家有關，請託其前往黑水城確認。

默蒼離自是應允。

知曉了枯髓咒怨的變故，元邪皇一事也得重新提上議程。曾經默蒼離也與神蠱溫皇、競日孤鳴短暫達成過合作，墨狂才得以在鍛神鋒與廢蒼生的手中加持始帝鱗，更進一步。

“顥穹孤鳴……天門魔染……”

念及此處，默蒼離不由蹙眉。

如果凜雪鴉入了地門，相關的情報不可避免同為地門所知。

不管地門目的為何，終究不可能放任元邪皇復生，是以地門一定會採取相應手段——比如以鐘聲控制默蒼離。

默蒼離如今答應俏如來前往黑水城探問顛倒夢想的具體來歷與功效，也是為了順便避過地門的擴張，隱於幕後。

一舉兩得。

只要路上小心些，再輔以術法，避過幻靈眼，即便有凜雪鴉在，地門也不一定知曉黑水城的位置。

同一時刻，還珠樓內，神蠱溫皇已經研製出一批新的蠱蟲。得益於此前仿製幻惑香的緣故，他對混淆感官這方面早有涉獵，因此眼下才能稍微調轉方向，快速出了成果。

不過具體效果如何，還需確認。是以神蠱溫皇果斷召來幾名還珠樓殺手，為其種下蠱蟲後，又命令他們立刻前往靈界實驗。

其實神蠱溫皇早該在拜訪小空後就往一履巖而去，奈何小空口中的一履巖亦是消失無蹤，等神蠱溫皇推測一履巖或許與達摩金光塔一同飛往靈界時，靈界異狀也就此傳出，這才一再耽擱。

待那些殺手確認蠱蟲有效，神蠱溫皇自會親身往佛國一行。

神蠱溫皇隨意逗弄著鳥架上的烏鴉，眸光越發幽邃。

結合小空說凜雪鴉探尋少室古剎的時間，分明就是群俠包圍血色琉璃樹那夜。那夜……神蠱溫皇清楚地記得，“凜雪鴉”有過莫名的恍惚瞬間。

莫非，那時凜雪鴉的本體就聽見了鐘聲？

算算時間也說得通。

“真是隨了你的主人。”

猝不及防被烏鴉叨了一口，神蠱溫皇也不在意，笑罵道。

也是在這時，凜雪鴉在笛聲中再次睜開雙眼。四下掃視一眼，所處仍舊是他自己的居所，彷彿先前所見皆是一場幻夢。

“哈，缺舟一帆渡，奇人，奇術。”

感慨過後，送七巧去學堂的銀娥就提著順路摘的菜回返，見凜雪鴉坐在院中抽菸，當下便皺眉道：“夫君，已經吹了一夜冷風沒睡，怎不進屋休息一下？倒是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習武之人，不打緊。”凜雪鴉順勢起身，道，“今日準備你與七巧的飯食便好。”

“你要出門？”銀娥輕嘆一聲，滿是無奈，“用過午飯再走也不遲。”

凜雪鴉卻是搖頭：“完成大智慧交託的任務為先，過幾天就回來。”

聞言，銀娥不再相勸，只進屋準備了一份裝有換洗衣物和乾糧的包裹，又囑咐凜雪鴉路上一切小心。

同樣囑咐銀娥照顧好七巧，有事就找隔壁的藏鏡人後，凜雪鴉背上行囊，踏上了行程。

——不如先放出誘餌，降低戒心，在他們自以為掌握抵禦無我梵音的關鍵時……甕中捉鱉。

先前在光明殿上時，凜雪鴉便對念荼羅詳細說明了自己的計劃。

放法濤無赦與梵海驚鴻離開只是第一步。

中原一旦試圖抵抗無我梵音，就會落入地門設下的陷阱。

不過，在誘餌拋下去的過程中，默蒼離與神蠱溫皇這兩位智者尤其需要小心——那兩人是影響地門擴張大計的最大阻礙，必須要先將他們解決。

凜雪鴉在地門，神蠱溫皇自會主動上鉤，反倒是默蒼離不好處理……

“默蒼離……墨家鉅子……止戈流……”念荼羅沉吟片刻，再度問道，“你盜取紫金缽時，暮鼓之下當真沒有枯髓咒怨的蹤跡？”

“絕無虛言。”

念荼羅的神色不由凝重起來。

“鄙人倒是有所推測。”凜雪鴉忽而開口，一字一頓，“幽靈魔刀。”

“恩？”

“鄙人本是跟隨苗王顥穹孤鳴進入天門，那時他已集齊《魔心鑑》、幽靈魔刀、紫瞳靈睛，目標直指枯髓咒怨，在天門發動魔染……後來的事鄙人不甚瞭解，只是聽說魔染已除。但在鄙人離開時，幽靈魔刀自始至終都未現形。因此，鄙人斗膽猜測，魔染消失只是表面，實際上顥穹孤鳴的真身當時仍在地門，並且為暗中奪取枯髓咒怨汲汲營營。也許……元邪皇復生一事，當真不可阻止了。”

“元邪皇……千年一魔……”地門境內當然有關於元邪皇的記錄，事關元邪皇，念荼羅也不再平靜，緩緩起身。

默蒼離不可能與地門通力合作，反而是不小的威脅，所以……

“默蒼離既然掌控誅魔利器止戈流，就合該入地門效力。”

凜雪鴉卻輕笑一聲，給念荼羅潑了盆冷水：“神蠱溫皇會來是因為他無法放棄這個餌，加之本身就喜愛逼命的刺激，這計劃正合了他的意；但默蒼離智計過人，見微知著，更別說俏如來恐怕早將無我梵音的資訊告知，心有警惕，他那樣謹慎的人，是不會親上前線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的。至於讓靈界的人加快修築廣澤寶塔的步伐……只怕往琉璃樹方向一去，那人就先一步溜之大吉了。”

“恩……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智者對局，情報為先。”凜雪鴉只答。

地門的優勢在於對中原知之甚詳，反過來中原得到的資訊卻十分有限。

對付默蒼離，必須要打情報差。

除此之外，凜雪鴉此前假扮任飄渺時，還見識過默蒼離的陣法，對方只是將一部分意識投射過來，真身不知在何處。因此，絕對的武力鎮壓不一定奏效，反而有可能讓其警覺，再難靠近。

即便假扮默蒼離的熟悉之人，在這等敏感關口，只怕也會被其輕易認出。

“或者，只能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天運了。”凜雪鴉甚至還有閒心開了個玩笑。

念荼羅不由問道：“當真無法？”

“沒有目的，沒有章法，才有成功的可能。”凜雪鴉挑起煙月，吐氣氤氳，在嫋嫋煙氣中笑意逐漸增大。

正巧，精通易容的他沒有任何算計，只是單純想看默蒼離的樂子。

“此事，便交給鄙人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