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萬明軍竟眼睜睜地看著韃子胡虜從容出關,
肆無忌憚擄走我大明子民四十萬之眾,何其諷刺,何其荒謬至極!”
“還有,兵部尚書陳新甲,也該死——”崇禎咬牙切齒,筆揮疾書,硃筆紅墨,刷刷刷刷。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一連九個‘紅色’殺字,代表著人頭滾滾。
為什麼要斬陳新甲?
辦事不力!!
崇禎大失所望。
原因在崇禎十一年,楊嗣昌便向崇禎皇帝提出了與清軍議一著妙策——
戰略思想攘外必先安內,安內先除內(起義軍)再行攘外。
但崇禎帝猶豫,主戰派盧象升堅決反對,
言:萬歲,虎狼豈會變為綿羊?
帝思之,終是沒有答應。
又捱到了十五年,大明朝風雨飄搖,反賊越打越多,
(後金最重要的謀士范文程使出一計,議和,讓大明最後一點家底與李自成、張獻忠、王二、馬守應、趙勝、羅汝才等人領導的13家起義軍火拼內耗殆盡。)
焦頭爛額的崇禎於是和清朝進行秘密議和。
負責人為兵部尚書陳新甲。
清廷要求大明每年送:黃金十萬兩、白銀二百萬兩,而清廷就回饋人參千斤、貂皮千張。
並以寧遠雙樹堡中間土嶺為界。
但因被陳新甲的家僮誤傳,條件洩露,引發滿朝輿論譁然。
寫完崇禎皇帝揉揉腦門,嘆了口氣,又拿起另一封密信——
“啟奏聖上:
臣等乃河南府錦衣衛指揮使鄭元,職司所在,謹以密摺呈報近日境內情勢,以供聖上裁度。
近來,流寇四起,竊聞賊首李自成率眾再度反攻河南,數十地相繼告陷。
勢力見大,孫督師用兵如神,圍殺之下,賊首裹數十萬之眾轉逃去兩湖之地,
所至之處,官吏棄職逃竄,百姓惶恐不安。
臣等雖竭力抵禦,奈何賊眾我寡,器械又劣,難以持久。
五月初五,陽橋陷落;六月初十,封建危急;七月十五,許州府亦告急。
各處守將〔總兵〕皆以兵力、錢糧不足為由,未能及時增援。
現賊勢正盛,若不速發精兵救援,恐此數地難以保全。
此外,據探馬來報,張獻忠已率其部眾轉向川蜀攻略,川蜀之地亦面臨巨大威脅。
更甚者,王二、馬守應、趙勝、羅汝才等賊首,領導的十三家起義軍餘孽似有意向江南陪都江陵進軍,
南京城下有逆賊遊戈。
若此等逆賊合流封鎖南貨北運,局面將更加難以控制。
臣等懇請聖上速遣‘強力’大軍前來鎮壓逆賊,同時嚴飭各地官軍勤王效忠,勿令賊人乘虛而入。
另,為防內奸,臣已命人嚴密監視城內外之動靜,並加緊對城防進行加固,以防萬一。
臣深知局勢危急,不敢稍有懈怠,誓死捍衛我大明江山。懇請聖上速做定奪,以安民心,穩定社稷。
謹此密報,伏乞聖裁。
臣,錦衣衛指揮使鄭元,敬上。”
讀罷,他手按著書信,手上青筋猛烈凸跳。
“哎呀,頭痛欲裂!”崇禎每每看到起義軍的信報,
就沒有好訊息的,那種大廈將傾的壓迫感令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而且自雷轟紫宸殿,三次〔罪已詔〕,四告太廟,邊虜五入關內,內六面楚歌。
他有種感覺,自已很可能是成為大明皇朝的最後終結者。
他自登基以來雄心勃勃,壯志要當一個能君,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
收不完的關外敗報,殺不完的關內反賊,斬不完的庸臣。
“啊——”
“啪!”崇禎重重一巴掌拍在龍案上,連傳國‘玉璽’也咕嚕嚕翻於地上。
王承恩趕緊撿起,傳國玉璽上刻了: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壽,這永昌似乎有點失色了!
“承恩,為什麼皇太極可以將後金發展成為今天這般威風,不可戰勝?”
王承恩眉頭一皺:“萬歲爺,關鍵在於叛徒:首席謀士范文程。”
“可惡啊,我大明人才濟濟,人員過億,難道找不到一個可以與之媲美的智者?”
“非也,我大明肯定有,就是……不知道人在哪裡!”
“唉!”
“朕算是明白了曹孟德及劉玄德那種求賢若渴的感覺,
想當年我看史記,還笑稱這史記錄事郎亂寫什麼,
怎麼可能低聲下氣三顧茅廬?
怎麼可能不顧君主儀態連鞋子也不穿,就出來見發小許攸?”
“現在想來,如果出來一個臥龍鳳雛般的大才,朕九顧茅廬又如何?”
“哈哈哈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子寧不來?”
崇禎笑聲有些悲涼。
“報——”
“廠衛飛書!”
“廠衛飛書?”王承恩趕緊從門外一個太監手上拿過一絹質小卷。
一展開。
“萬歲,賢德妃娘娘鳳輦出了故障,暫留榮國府。”
“唔。”崇禎隨意點點頭,他連賈元春人長的是圓是扁是男是女也沒有印象,更不會有閒心關心她是死是活。
“萬歲,這裡面的密呈內容需要您親閱聖裁。”
“哦?”崇禎抬頭看他,眉頭一皺:“什麼事需要朕親自下決定?”
王承恩欲言又止,上前輕輕放下:“萬歲,您先看看。”
崇禎點點頭接過攤開一望,“賈荻?誰啊?”
“男兒膝下有黃金,……萬歲若真在此,我若不認同其作為,也絕不輕易下跪。”
“啍,目中無君,好膽——”他心頭大不悅,接著往下看:
“政二伯,你那是愚忠……直言不諱是我輩中人應有的品質,今上乃愛民如子之人,……我相信他不會出現下旨處罰這麼無聊的事。”
“啍——”崇禎吃了賈荻這一記彩虹屁,心似夏日喝了一大杯10元的珍珠奶茶,暗爽之餘臉上猶掛著嚴肅。
看到→賈荻將他的勤奮列為上千個華夏君主之最,嘴角又不由自主上揚。
看到→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這種有意思形容,他深以為然,引為知已。
他摸了摸鬢邊:“唉,染了霜,朕,老了!”
“啍!不過,朕需要你區區一個小民敬我乎?”
當讀到說自已斬殺大量官員,及換撤朝廷首輔之時,
他冷笑:“這等朝廷大事,豈是你一個黃口小兒可以評判的?”
在看到賈荻評論是袁崇煥剁了大明最後一個‘長城’。
他臉上顯示一絲絲悔恨交加,這是他心頭永遠的痛。
大明什麼時候開始變的狼狽不堪?
就是從袁崇煥手持自已給他的上方寶劍,將毛文龍一家滿門斬盡殺絕。
對,毛文龍貪髒枉法,毋庸置疑,可滿朝文武那個乾乾淨淨的:?
事後他才想明白了這一件事情,因此,他恨不能將袁崇煥亂刀分屍。
(當然他不會承認自已小心眼,怕毛文龍將皮島經營的鐵桶一樣成為一個超強反王。)
“誰之過?誰之過??”崇禎看完一遍,又重新再看一遍,三遍過後。
他的眼睛來回轉動,甚至是離開了龍椅,手拿著茶壺在空曠的大殿內往復踱步……
突然,他猛地一轉身:“承恩,你怎麼看?”
“老奴……”王承恩趕緊說:“老奴沒有細觀,所以無法評估。”
崇禎將密信遞過去:“你且仔細一看。”
“遵命!”王承恩拿過便凝神閱之,也是幾遍之後,眉上疑色大大增加:“萬歲,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喔,你也有這種感覺?說來聽聽?”
“道不清,說不明,彷彿是……”
“是什麼?”
“意猶未盡,很古怪——是什麼呢?
……對對對,是有些關鍵沒有說……”王承恩苦思冥想,又驚撥出聲。
他看著崇禎:“皇上,他這莫非是?”
“這小滑頭,全部都是講的滴水不漏,他說不是朕肚子的蛔蟲,又不會掐指一算,怎麼知道朕想什麼!”
“他在〔藏峰〕,此乃智者聽為。”
“萬歲,您說他是一個智者?”
崇禎點點頭:“對,智者,謀人先已。他之所言不顯山露水,看似一針見血,卻是沒有講出一點點解決辦法。”
“承恩,你認為他有沒有辦法化解目前朕亟須挽救的頹勢局面?”
“這,老奴不敢憑數言而妄下斷語!畢竟那麼多朝廷大員也束手無策!”
“呵呵,不一樣的,你細想那幾十個首輔次輔,他們九成是胸有成竹回覆朕,豪氣干雲說我可以的,
實則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那麼多年以來,大明江山不見好,
反而是國庫日漸乾癟,國事愈發靡爛……”
崇禎嘆了口氣,目光深邃地望向黑夜,穿過重重宮牆,看到外面蜿蜒曲折的大明昏暗江山。
“至於那些各地總兵,他們吃著朝廷的軍餉,卻戰力低下,更有甚者,擁兵自重,視朝廷命令如無物。”
“萬歲爺所言極是。”王承恩臉上露出憂慮之色。
崇禎的話語中充滿了憤怒:“這些總兵們,大多隻關心自已的私利,對於國家大事,卻往往置若罔聞。
他們手下計程車兵,也多是老弱病殘,戰鬥力堪憂。
一旦戰事爆發,這些所謂的‘精兵強將’,往往一觸即潰,根本不堪一擊。”
“更有甚者,有些總兵還暗中與敵寇勾結,販賣軍火,中飽私囊。
這樣的無能軍隊,又如何保衛國家,又如何抵禦外敵呢?”
崇禎說到這裡,不禁握緊了拳頭,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
“萬歲爺,那該如何是好?”
“哼,要想改變這種局面,難,難難難!非常之難。”
“朕試過從根本上入手,整頓軍紀,對於那些貪贓枉法、翫忽職守的總兵將領,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他們直接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支支起義軍!”
“令朕倍感絕望,還得封賞他們高官厚祿!真是諷刺!哈哈哈哈……”
說到此,他笑著坐回去龍椅,望著這封信,喃喃自語:“你是朕的子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