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開車？
裴執在去公司的路上反覆琢磨著這句話。
他認識的沈歡雖然清冷話不多，但喜歡一切刺激的東西，就好比初見的時候看起來嬌嬌弱弱需要保護的姑娘，動起手來毫不含糊，三兩下就能把刺頭打趴下。
沈歡絕不是循規蹈矩的乖乖女。
開車這項技能她一早就會，時隔這麼多年怎麼突然就不喜歡開車了呢？
裴執走後，沈歡也沒怎麼賴床。
正常的睡眠作息說不出的身心愉悅，她現在整個人精神得不得了，就是感覺有些餓，昨晚因著有些尷尬那頓火鍋她根本就沒有吃盡興。
頂多也就七分飽。
她洗漱好下樓朝廚房走去，路過客廳茶几的時候她留意到上面有好幾把不同的車鑰匙。
沈歡只是略略的看了一眼就去了廚房 ，端著裴執給她準備的早餐出來的時候觸及到那些車鑰匙她心裡總覺得堵得慌。
一股腦的把所有的鑰匙扔進了抽屜裡，才算好過不少。
吃完早餐，她把餐具清洗乾淨，去裴執說的書房看了一眼，裡面電腦的配置確實是頂好的，就是用來打遊戲總感覺有些玷汙裴執電腦，破壞了正經感。
她晃了一圈，在書架前站定，隨手拿了一本書翻看起來。
還沒翻上幾頁，客廳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自從裴執把她的靜音模式關閉之後，她也就沒有再開啟過。
沈歡看見手機上的來電號碼，眸光有些暗，好眠帶來的輕鬆蕩然無存，不自覺的有些沉重。
“喂？”
“窈窈。”
沈行之的聲音自聲筒鑽進她的耳朵。
“有事嗎？”
結婚的事上次沈行之來找她的時候就已經板上釘釘，平日裡沈行之不會這麼頻繁的聯絡她。
“爸媽近期要回海城，你……要不要回家一趟？咱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回家？
一家人？
沈歡握著電話的手有些緊。
沈行之繼續道，“你現在已經結婚了，我覺得無論如何都應該當面和他們說一聲。”
說？
她說過了，他們拒收而已。
“沈行之，你覺得他們看見我，真的能吃好那頓飯嗎？”
電話那端是長久的沉默，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倆都清楚的知道是什麼。
“窈窈……他們只是疏忽了，他們後來聯絡過你，沒打通你的電話。”
沈歡微頓，前幾日她確實看見手機上有陌生的未接來電。
“所以呢？是你告訴他們遺忘了我這個可有可無的女兒吧？”
沈行之前腳剛走，後腳他們就打電話過來，為的卻不是她。
要是真的只是掛念她，沒撥通的電話會只打一次嗎？
“沈行之，算我求你別硬拉著我往他們跟前湊好不好？他們舒坦，我也輕鬆自在。”
“窈窈……”
“就這樣吧，我掛了。”
沈歡沒等沈行之把話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她把手機扔到一邊，跌坐在沙發裡眼眶有些泛紅。
她抬手蓋住自己的狼狽，任由自己墜落無邊的黑暗。
蘇女士恐懼又厭惡的眼神，如蛆附骨的啃食著她強撐的神經，猶如尖刺的藤蔓，一圈圈的剝奪著她的理智與呼吸。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沈歡的心尖瘋狂滋長著一股戾氣，“我說了不回去，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不就好了嗎？為什麼非要拉著我去凌遲我僅剩的自尊？”
“……”
“沈歡？”
電話那端頓住的裴執，慵懶的眉眼漸漸變得緊繃，他在沈歡的聲音裡聽到了壓抑到極致的崩潰。
沈歡驀地僵住，她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腕，看向手機螢幕上裴執兩個字，臉色有些蒼白。
“抱歉，我以為是……”
裴執看著猶如緊繃的弦突然放鬆的沈歡，心臟悄然懸起，“發生什麼事了嗎？”
回去？
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才會讓沈歡覺得是凌遲呢？
她是不是過得很不好？
“沒什麼。”
沈歡勉強的牽動著精力，想到剛才她對裴執吼出的那幾句話，她眸子裡閃過一絲懊惱。
“沈歡……”
“裴執，這是我的私事。”
沈歡強硬的打斷裴執未開口的話，但現在的沈歡就好像是被剝開最隱秘的痛楚放在透明的籠子裡供人觀賞的可憐玩物。
她敏感的知道裴執接下來的話想要說些什麼。
她不要。
不要裴執的可憐。
“還有什麼事嗎？”沈歡再次問道。
“……沒什麼。”
裴執能察覺到沈歡的異常，他的關心會成為她的負累，她並沒有接納他。
裴執漆黑深邃的眸猶如深夜的大海，波濤洶湧卻又帶著安寧的恐懼，他緊盯著已經黑屏許久的手機，腦海裡全是沈歡毫無防備的崩潰。
他想到了在西川一直獨來獨往的沈歡。
漂亮的洋房裡，空蕩蕩的，整整一年只有沈歡一個人。
新春佳節，萬家燈火喜慶洋洋，璀璨的煙火照亮整個西川的時候，沈歡還是一個人。
西川那麼大的地方，沒有一個人與她相熟，她好像從天而降遺落在西川的孤獨體，清清冷冷的歲月裡沒有一丁點多餘的牽掛。
沈歡從沒有對他提及過家裡的事，父母是誰，有無兄弟姐妹，這些他統統不知道，唯一例外的是沈歡的奶奶。
這或許是他能想起來的，僅僅知道的沈歡唯一的牽掛。
只是，沈歡的奶奶過世了。
裴執的心尖驀地有些疼，是了，他早該察覺到不對的，他欣喜於把沈歡圈在了自己的身邊。
忽略了沈歡的異樣。
沈歡提到父母時的不自在，他沒有深究，沈歡說不用去拜訪直接領證，他也應允了……
他甚至連沈歡的父母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沈歡最掛念的奶奶，他也沒能帶著沈歡去拜祭……
沈歡結束通話電話之後，長久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她方才似乎遷怒了裴執。
這些事原本就與他無關，是她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她拿起手機反覆點開裴執的對話方塊，打下了無數遍對不起，斟酌良久還是沒有傳送出去。
沈歡閉了閉眼，找出一個號碼打了過去。
“有空嗎？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