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日夜晚,定州附近元洪業大營。
帥帳內,葛榮元與洪業正商議軍情,帳外葛榮手下幾位大將王基、任祥、潘樂、韓顯等,元洪業手下潘法顯、尉靈根等面色冷峻守衛在周圍。
元洪業道:“德王,您太謹慎,這麼老遠非跑一趟,明天就要行動,還是早點回去吧。”
葛榮道:“洪業兄擬定的計劃驚天動地,我怕引起譁變,不得不親來確認是否有遺漏。”
元洪業道:“德王放心,一切已經安排好,計劃我們不也反覆推敲了麼。”
葛榮道:“明天鮮于修禮會帶著心腹大將程殺鬼過來,你確信程殺鬼不會阻攔?”
元洪業道:“絕對不會!程殺鬼一直是我單線聯絡的,而且楊津刺史也給他寫過信,許諾了鐵卷丹書之事,當時的條件就是做掉英王,程殺鬼滿口答應的。”
葛榮道:“程殺鬼素來與我不睦,你確認沒暴露我參與的事兒?我怕他知道有我而反目。”
元洪業道:“自然,按照計劃,您德王屬於最後的殺手鐧,不到萬不得已不露面。”
葛榮道:“還有一個可左右格局的梁王可朱渾元,你確認不會出問題?”
元洪業道:“確認,明天他巡營,我派潘法顯去請英王的時候正好他不在,等他巡營完畢,已經是中午,這個時候,英王已經在我的營房被做掉。然後我假意請您和梁王,陳述英王與毛普賢倆下因為分歧發生兵變,倆人都被亂兵殺死的假情報。英王一直猶豫不決,正好可以當藉口,這時候,只要您這邊帶頭擁護,一切水到渠成,梁王也就不好說什麼了。當然,梁王那邊,還需要德王多監視一二,若發現他有異常,還需要從中周旋,務必拖到我這邊坐實了,才能讓他出場,否則有他在,我們的戲就不好順暢的唱下去。”
葛榮道:“這個自然,明天我也假意巡營,專門等著他,等你送信後,和他一起過來。另外,毛普賢那邊,你安排好了?他手下可都不含糊。”
元洪業道:“再不含糊也無用武之地,明天我們開高層會議,英王在此,毛普賢的手下根本沒有近前的資格和機會,我這邊專門派潘法顯盯著他們,他們不會知道大帳內的實情。”
葛榮道:“明天我與梁王一同來,梁王是我們義軍的第一勇士,為了能鎮住梁王,我需要調集諸多猛將,其中最主要的利器,包括宇文洛生兄弟、獨孤如願的武川鎮大營,你千萬交代守營弟兄們,對我們放行,並且活動自由。”
元洪業道:“那是自然,我已經交代各級將領,對德王的軍營完全開放,就像自已人。”
葛榮再想了想最後問道:“還有一件事,明天我們得手之後,你計劃如何在第一時間把訊息傳遞給朝廷,傳給誰,怎麼能讓朝廷快速安心監控及接管,怎麼能防止這邊不妨礙訊息傳遞,且一旦有情況,朝廷那邊能迅速組織接應。”
元洪業道:“這件事我是這樣想的,您來了,正好徵求意見,我打算明天做掉鮮于修禮和毛普賢后,不等你過來就直接給元融都督送信兒,讓他佈防兵力隨時接應。”
葛榮思考一下,道:“我覺得可以,同時補充一點,一同向朝廷奏報,我們行事後,為了防止各營後返勁兒出現騷動,立刻向瀛州撤軍,並重新選址紮營,重新佈置各營的位置,由我的大營和你的大營隔斷其他大營的聯絡,這樣能順利進行受降,至於具體地點,需要離開交津要地,初步定交津東三十里,介面寬闊避開險要即可。”
元洪業道:“還是德王想的周到,那成,明天我就這麼安排,您看還有什麼沒想到的。”
葛榮點頭道:“差不多了,其他的只能看明天的進展隨機應變。明天就是我們最關鍵的一天,也是我們答覆徵北軍的最後一天,務必謹慎小心,達成朝廷的心願,也不枉我們白忙活一場。好了,天色不早,我也要早點回去,咱們明天見,希望我們見面的時候,一切塵埃落定。你是朝廷皇族,以後我還要仰仗親王呢。”
元洪業道:“看你說的,咱們誰跟誰,只要我此次立功迴歸,自然與德王有福同享。來,我送你們出營,天黑路遠,德王一路小心。”
葛榮道:“你可千萬別出來,免得引人注意走漏訊息,派個大將送我們避開查哨就行。”
元洪業送到門口,道:“那行,來人,靈根,你代我送德王出防區,德王,各位,慢走。”
葛榮等人拱手而別,與尉靈根打馬出了軍營,再行一段路,離開防區駐地。尉靈根一拱手:“德王,各位將軍,末將就送各位到此,夜黑請慢行。”
葛榮拉住尉靈根的手,道:“賢弟,我們從小就在懷朔同一個軍營為兄弟,一晃分開已經有幾年了吧,這幾年,你過的怎麼樣?”手下的戰將見他倆有話,策馬遠離一段距離,
尉靈根道:“咳,我能怎麼樣?跟著你們幾位大帥混唄,你們吃肉,我能有口粥就行了。”
葛榮道:“你想過沒有,當初我倆同級,後來我還被進讒言降級,可如今我卻在你之上?”
尉靈根愣了愣,嘆一聲道:“命運吧,德王是富貴之名,末將是草莽之命。”
葛榮道:“不對,是因為你沒跟對人,沒選對方向,這不怪賢弟,亂世之中,確實困惑。”
尉靈根道:“德王,你還不瞭解我,衝鋒陷陣不含糊,可是為人處事腦子不好使。”
葛榮道:“不盡然,當初我被貶職的時候,好多人都離我遠去,只有少數人依然如故,其中包括兄弟你,人世間的人情冷暖我當時體會的頗深,想著以後能和兄弟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奈何,六鎮突然風雲驟變,接著又一波三折,你我便各自為營,關係疏遠了。”
尉靈根道:“也不是疏遠,是兄長身擔重任,軍務繁忙,小弟不便打攪。”
葛榮道:“賢弟這話,還是與我疏遠啊,莫不是為兄我身為別帥,卻功高蓋主,賢弟怕我有嫌疑,有意避嫌,或者有意掩護,或者另有志向,所以特意疏遠我啊?”
尉靈根道:“小弟哪能想那麼遠,就是覺得自已越混越沒出息,不好意思見你。”
葛榮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為兄我從來聽想念著我們在同一戰壕的情景,時刻想著弟兄們在一起的情形,隨時想著有朝一日我們還在一口鍋裡吃戰飯,可你卻不但疏遠我,而且我們同一個營房的弟兄們也都不見你勤聯絡,對我還一口一個德王,連稱呼都變了。”
尉靈根道:“也不是,德王,不,榮兄,看我這嘴,不聽話麻了。弟兄們共事多年,怎麼能忘了,還是那句話,看你們還在一起快活,只有我獨自在外,有點不好意思見你們。”
葛榮道:“你呀,就是死鴨子嘴硬,弟兄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哪能因為分隔一方而疏遠呢,更不會因為誰走高字兒了,誰走黴運了,而迎奉和嫌棄,咱們是戰友,啥時候都過命。”
尉靈根道:“對對對,榮兄說的是,小弟以後一定常回去看看弟兄們。”
葛榮道:“我看未必,你心裡還有疙瘩,混得不好,怎麼就不能和為兄說一聲呢?”
尉靈根嘆口氣:“榮兄說的沒錯,得了,我也別不好意思,兄長說的都對,我是沒出息,沒臉見弟兄們,也不怕麻煩兄長,兄長若看在一起多年情分,還望你給弟弟指條明路。”
葛榮道:“這就對了,兄弟這麼多年的交情,有什麼不能說的呢,指個道更沒問題。明路不敢說,但只要你能聽我的話,不說稱王吧,但至少能到別帥的級別。”
尉靈根道:“榮兄,你說的是真的?可我們馬上就要投誠朝廷,到時候,還能做主嗎?”
葛榮道:“事在人為,如果賢弟願意聽哥哥的號令,封侯拜將自不必說。”
尉靈根道:“小弟願意唯大哥之命是從,只是眼下業帥安排我特殊的命令,這個大哥知道吧,應該剛才你們一起商量的,那小弟該如何繼續執行?”
葛榮道:“表面上還要正常進行,我這邊需要你在關鍵時候對我支援。所以你要安排好手下弟兄,等我通知或看我指示即可,對了,你在業帥的大營中,能有多大的支援力,或者說,比如潘法顯等一些將軍,對你的話願意聽不?”
尉靈根道:“這沒問題,咱畢竟是咱們懷朔的老兵,弟兄們多數都信任我,潘法顯將軍等各軍幢也大多數聽從我的號召。如果有行動,我可以暗中聯絡。”
葛榮道:“那就好,時間緊迫,不必大範圍串聯,只找些格外要好的關照一聲就行,成敗近期就會見分曉,你隨時注意我的動向,關鍵的時候要堅決響應我。”
尉靈根點頭應允:“這沒問題,大哥,您有命令就暗中傳達給我,沒有命令,我就檢視您的舉動,保證配合您的意圖。”
葛榮道:“那好,賢弟快回去吧,抓緊時間聯絡,等候我的安排,咱們回見。”說完,拱拱手,打馬帶隊離開,尉靈根目送葛榮離開,摸摸腦袋沒明白意圖,只好回營。
尉靈根剛不見,夜色中宇文洛生帶著兄弟等出現隨入隊中,並馬後問道:“主公,去了好長時間,與元洪業見面可還順利?”
葛榮笑道:“順利,明天就會見分曉了。”見分曉?啥分曉呢?宇文洛生糊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