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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報幕

瘸腿?這瞎子叫自己瘸子?

桑尼一時間只覺得氣的要發瘋了。他最討厭有人拿他的腿做文章,更遑論是光明正大地冠以這種稱呼?

記憶瞬間穿越了寬廣的亞特蘭蒂斯海,從新大陸迴歸舊大陸,在地中海的黃金海岸,鹹腥的海風掠過,指引他看向坐落於葡萄園正中的禮拜堂。

一個男人坐在裡面。他被稱作教父。教父身後是璀璨的彩窗,顏色互相拼湊,映照出一條遊曳的大蛇影子。

蛇在陰影中低語,不苟言笑的黑手黨從身後走來。讓人驚奇的是,這些人身上都佈滿蛇鱗。沒有多餘的話,黑手黨用滿口毒牙刺穿桑尼的左腿。

“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桑尼。”

“所以你出局了。”教父的話比毒牙更刺骨,刺痛的讓桑尼瞬間從回憶中驚醒。

他的腿就是這樣廢掉的,從那天起,他在黑手黨裡也成了人人唾棄的瘸子,若非如此,他怎麼可能淪落到在聯邦做囚犯?

他冷哼一聲,眯起眼看向飾非。這讓他看上去更像條毒蛇:“你胃口很大,但我怕你吃不下這條腿,瞎子。”

話音剛落,叫做文森的壯漢就走上前來,。看樣子是已經得到老闆允許,準備搜身。飾非不做反抗,他將囚服脫下,還用力抖了抖。

精瘦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氣中,在四月聯邦的冷風吹拂下,還能感覺到些許涼意。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威爾頓監獄上空一直籠罩陰雲。

文森翻來覆去,將囚服檢查了好幾遍,但最終,只在囚服內襯口袋中發現一隻手套。

他沒找到那日記本的蹤影。

“老闆,沒有。”文森說道。

聽見這話,桑尼表情變的很驚訝,他一瘸一拐,吃力地走上前來,親自檢查那件衣服。

結果當然還是一樣,因此,他只能拿著那衣服,又驚愕地看向飾非。

這怎麼可能?為確保萬無一失,他是看著這傢伙親手將日記本收進衣服後才跳出來攔路的。柑橘用這種手段最多,所以最明白該如何抵賬,如果不是親手抓現行,臉皮厚的傢伙用什麼理由都能為自己開脫。

像是怕桑尼不相信,飾非無奈地補充一句:“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把褲子脫下來給你看。”

“去你媽的!”桑尼爆出粗口。這句話讓在場眾人都神經緊繃。囚犯們一股腦圍上來,飾非在包圍下,顯的形單影隻。

夏都焦急地看著他,他很想上去幫忙,但不論是文森,還是旁邊堵住他的人,都讓他脫不開身。

“這是氣急敗壞,打算來硬的?”

“還是說,桑尼先生打算抵賴,不打算用一條腿的代價來補償我。”飾非不緊不慢地說道。桑尼將囚服扔回去,砸了個滿懷。

繼續走上前,他壓低聲音道:“你到底用了什麼把戲?我明明親眼看見的!那東西一定在你身上!”

他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在目睹這傢伙散漫的態度後,他心裡就更是懷疑。

難不成這傢伙會變戲法?大變活人,隔空移物?但該死的,這是現實世界,不是招搖過市的魔術舞臺!

飾非見桑尼咬牙切齒,也覺得有趣。因此,他做出思索狀,決定再添一把火:

“桑尼先生聽說過通靈師嗎?”

“在南大陸,他們又被稱為先知,能預測吉凶,觀測世界,聯通靈魂,又或者,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你如果先前打聽過我,應該能從獄警那邊聽說我的能耐。”

“我就是個通靈師,或者也可以稱呼我為【報幕員】。現在你再猜猜看,我能做什麼?”飾非一邊說一邊故意將頭髮撩起,讓桑尼看見那隻醜陋的假眼。

桑尼的表情瞬間就陰晴不定,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這小子剛提到的一個字眼上。

——他說他是個【報幕員】?

“報幕員?那是什麼?他以為他是舞臺上的小丑?還出來報幕?“一旁自然也有人聽到飾非的話,但他們不理解,所以選擇嗤之以鼻。

笑聲此起彼伏,這更襯的桑尼表情難看!文森察覺到老闆情緒,所以走上來慰問:

“老闆?“

桑尼抬手,示意文森不用插手。聲音壓的更低,確保他的話只有他和飾非彼此能聽見:

“虛張聲勢也要有限度。報幕員?你知道那是什麼身份嗎就在這裡瞎說!這裡是哥倫比亞聯邦,不是南大陸,他們沒有這麼常見,你真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信不信由你。但你和你的家族都應該明白,惹一個報幕員會是什麼下場。”

飾非一邊說,卻一邊將手上囚服掀開。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原本空無一物的掌心裡,居然憑空出現了一樣東西。

——一把手槍!一把M357型號的左輪手槍!

胡話可以被嘲諷,但這東西卻絕對不行。一時間在場囚犯們紛紛發出驚呼,連帶包圍圈也往後嚇退了幾英寸。

“他有槍?他哪來的槍?”

“剛才不是都脫光了衣服?手上可沒見拿東西!”

“從衣服裡掏出來的?也不對啊,文森才剛檢查過呢,那裡什麼都沒有!”

眾人議論紛紛。但沒人敢造次貿然上前。因為他們都看見飾非在展示左輪彈艙。彈艙滿載,六顆子彈安靜地躺在彈夾裡。

夏都見飾非拿出一把槍時也瞪大了眼,這遠遠超乎他的意料。

“我也沒指望僅憑藉【報幕員】三個字就嚇退你。所以,我覺得還是這東西比較好使。“

“我數三個數,三個數後,你如果還要胡攪蠻纏,我就如約拿掉你一條腿了。“

飾非說著便舉起槍。槍口對準桑尼,這種距離下,哪怕大塊頭文森動作再快,都不可能趕在飾非扣動扳機前將他制服。

你敢頂著你老闆喪命的危險上前來奪槍嗎?飾非用目光向文森挑釁,但大塊頭卻出奇地安靜,始終等在旁邊。

這下情況超出桑尼的掌控了。他喉頭滾動。目光沒去看槍口,依然在看飾非那隻假眼。

他剛剛才忽然發覺到一個事實,報幕員,他媽的,他還真是個殘廢,是個瞎子!

一層冷汗從他的背後浸出來。飾非開始倒數,於此同時,槍口還往前頂。

“三……”文森攥起拳頭,隨時準備出手。

“二……”就連後面囚犯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他們今天是跟著老大來堵對家找場子的,可不是來自找不痛快的。但這一大群人,反而被瞎子舉槍威脅,這算怎麼回事?

人群蠢蠢欲動,瞎子的笑容依然從容。他輕輕吐出最後一個數字。

而在此之前,桑尼終於舉起雙手,他咬牙說道:“算我踢到鐵板。但下次你可沒這麼好運。“

“如果讓我發現你剛才說的都是謊話,你明白下場。“

此言一出,身後傳來一陣沮喪的聲音。這未免太丟氣勢了。

“老大,他偷了咱們的東西!“

“真不能這麼放過他吧!“

囚犯們嘰嘰喳喳,但文森卻轉過身,用帶著殺氣的眼睛依次掃過人群。這讓眾人一下就安靜下來。大夥都不蠢,不至於犯傻去惹文森。那雙拳頭可真能殺人。

鎮壓完這群不安分的傢伙後,文森也回頭,意味深長地看向桑尼。

他和老闆是發小,從在西西里時,就一直跟在他身邊。他對這人再瞭解不過。他睚眥必報,只要條件允許,絕對不吃虧。

但今天,他承認自己踢到了鐵板?鐵板?一個瘦弱無比的瞎子?文森很難將這兩個詞聯絡到一起,但他選擇沉默。他催促柑橘眾人離開。桑尼則最後才走。

“這事沒完。希望明早你還能笑的這麼開心。”他留下一句威脅。

這種失敗者的叫囂,飾非自然不理會。直到這浩浩蕩蕩的烏合之眾全撤離後,夏都才慌忙趕來,他之前一直被對方的人給按住。

“沒事吧,飾非。”

“他們太欺人太甚了,居然敢就這麼來堵我!”夏都憤懣地說道

“都說讓你相信我了,他們奈何不了我。”飾非將囚服穿上,然後,他將手探進囚服,再稍微摸索,日記本就又出現在他手裡。

夏都看的驚異極了,他站這麼近,都沒看清飾非是從哪裡將日記給掏出來的。而這囚服也被文森翻了底朝天。就這麼大點地方,想藏下東西也不容易。

儘管日記的戲法很精彩,但夏都的注意力更多還是放在飾非手中那把槍上。他看著飾非用同樣的手法將槍也收回到囚服,他忍不住開口說道:“槍從哪兒弄的?“

“飾非,還沒走嗎?“夏都話音剛落,背後卻傳來一個老頭的聲音。

老亨利正拎著那新人獄警朝這邊走來,顯然,他們要再早來一會兒,剛好能撞上柑橘那群氣勢洶洶的惡徒。

飾非對老亨利的出現並不意外,他回頭向對方揮手打招呼:“路上碰見一些朋友,所以在走廊上聊天。倒是老亨利你,怎麼現在才從審訊室出來?“

“你真別提了,這蠢貨居然連自己的配槍都能弄丟,還狡辯說審訊時都拿在手裡的。你要真拿在手裡,為什麼現在不見了?“老亨利繼續氣憤地用菸斗敲卡梅倫的頭。

獄警弄丟配槍,要補領的手續非常繁瑣,而這些手續檔案到時還要老亨利這邊來稽核和提交,純粹是在增加工作量!

卡梅倫也委屈,他看了飾非一眼,嘟囔道:“就是拿在手裡的啊,這傢伙不也看見了。”

“你還嘴硬!罰你今晚回去寫份檢討!”老亨利說完就揪著卡梅倫的耳朵繼續向前走。馬上是晚飯時間,獄警們要到各自崗位執勤。

直到兩位獄警都走後,夏都才恍然大悟,他驚訝地看向飾非,對方衝他神秘地眨眨眼。但夏都依然不明白,這小子是怎麼做到這種事的。

飾非不打算回答,只是塞過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些奇怪的名詞。

“鼠尾草五根,黑山羊血一盎司,瘸腿青蛙一隻,還有……黑人女性一名?”夏都見這最後一樣東西時大驚失色,他詫異地看向飾非,飾非明白有誤會,也只能解釋:

“前面幾個東西和之前一樣,我晚飯後要,麻煩老大你幫我託關係弄來。”

“至於後面那東西,那不是我要的材料,我只是讓老大你幫我在獄中留意下,有沒有這樣的人。”

“好了,交代完了,我們去找小腳吧。”飾非拍了拍夏都的背。快步向前走去。

陰雨籠罩下的走廊非常昏暗,而這昏暗很快將他的背影吞噬。

夏都看著他的背影,不禁皺眉道:“你小子天天找我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是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