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沒有直接去撿起揉成一團的五元紙幣,這個位置正在鄭潔的視線範圍內,他需要先想好怎麼對其他人解釋。
陳冬轉向一道邊的綠化樹林,邊走邊想 著剛才看到的五元紙幣,紙幣上的紅色是什麼,血?應該不是,收費亭上沒有一點搏鬥的痕跡,一班人走時甚至不能稱為慌亂。而且如果從十二點四十五算到現在過了將近五十分鐘,血應該已經開始變暗了。
走到樹林裡,陳冬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北山山脈,大概有四五十公里遠,北山山脈是歷史上衡量朝代強弱的準線,軍事強大的朝代才能把北山納入版圖。這時他想既然到了小樹林,留下點兒印記也不錯……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把剛繫好褲帶的陳冬嚇了一跳,這是他母親的專屬鈴聲,接班的混亂讓他幾乎忘了今天最難應付的一關。
“喂,母親大人,您午安!”陳冬硬著頭皮接起電話,他試圖用俏皮讓他媽的怒火稍微小一點。
“安你個頭!你是不是有病,一次買了五十袋大米!”隔著手機陳冬能明顯感受到他媽的憤怒。
“我想著一次多買點省的每次買麻煩,都是真空包裝的能放住不會壞就一次買了五袋!”陳冬覺得先裝傻比較好。
“是五十袋!你買了五十袋,你是腦子進水了嗎?你打算吃到什麼時候!”陳冬為了自己的骨膜健全手機拿到了平時看資訊的位置,不用開擴音,手機的聽筒已經被震的嗡嗡作響。
“不可能吧,媽你等會兒我查查訂單,他們可能弄錯了!”陳冬明知故問。
“發貨單就在我手裡,快遞也覺得是不是弄錯了反覆核對才送來的!你說你到底要幹什麼!”陳冬覺得手機已經到了極限。
“媽,可能是我弄錯了,我買五袋可能忘了數量欄裡有個預設的零,忘了刪那個零五袋變成五十袋了!”陳冬需要狡辯一下。
“你腦子在想什麼!這麼大人了買個米都不會!三十多歲連個媳婦都找不上,你就等著打光棍吧……”
“媽……媽……等一下,怎麼還和我找媳婦聯絡到一起了!”對話正在朝著陳冬希望的方向發展。
“每天稀裡糊塗的哪個女的能看上你!現在怎麼辦,一千斤大米,咱們家能吃上三四年!”
“媽,我看了看要是退貨每袋要付十塊錢運費,退了實在不值帳的,要不先放下,以後大伯小姨他們吃米可以從咱們家買!”陳冬清楚和自己母親溝通除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算之以賬才才最有效。
“來你告訴我放在哪兒?房子本來就不大,住人還是住大米?”
“先放鎮裡平房的地下室吧,天氣熱了,你們也去那邊住幾天,我聯絡陳夏讓他幫你們拉過去。”陳冬家在農村的鎮子上有個院子,夏天他父母喜歡住在那裡,安靜涼快。
“我還不知道放到鎮裡的平房?咱們家四樓沒電梯,你讓我們怎麼往上搬!”
“息怒,息怒,親愛的媽媽,還有件事需要和您說一下,那個,我買了三瓶複合維生素好像也下錯了單……買了三十瓶!”
“陳冬,你他××××,×××……”關於親媽盛怒之下飆髒話陳冬已經很習慣了,特別是今天,他表示理解。
“那個……媽,這個維生素是特價的,也不能退……”三分鐘後在母親表達“親切關懷”的間隙陳冬又插了一句。
“你是×××……××……”又是一輪暴風般的輸出。
這次陳冬直接掛了電話,順便心裡默默表達了對他老爸的同情,因為母親大人的暴怒肯定會傳導給他父親。
在三個月內陳冬陸續給家裡買了不少藥品和耐儲存食物。為此他沒少捱罵,最讓陳冬母親崩潰的是他一次買了五升藍色顏料,現在就躺在平房的地下室裡。至於為什麼買這些東西陳冬給自己的解釋是北方的熊帝國一直在吃敗仗,讓他很不安。
這一關算是過了,陳冬把手機放回口袋放開綠化帶澆水的閥門洗了洗手,徑直走回四五道的收費亭。
“老陳,你的前列腺還是應該抓緊去看看,從時間推算你是一滴一滴擠出來的吧!”陳冬一進門周俊就打趣他。
“看過了,電線杆子上找的老軍醫,打了兩針就起效了!”陳冬他們班對於這種強度的玩笑從來不在意。
“哪天帶我也去看看!現在這種老軍醫不好找了。”劉浩山也加入進來。
“鄭總,你要不去是有點不合群了!”陳冬目標轉向班裡唯一的女性。
“我倒是想去,問題是沒那個零件啊!”已婚婦女鄭潔在班裡開玩笑時總是生冷不忌。
玩笑中陳冬已經坐回五道的收費視窗,“我去歇會兒打把遊戲,領導來的時候記得通知一聲!”周俊拿著自己的杯子,準備去三道或者六道這兩個免費通行假期不用開的道休息一下,一般這種班他們一個半小時換一次輪流收費。
“老周,我剛才好像看到中間立柱下邊有五塊錢,你出去時候看一眼。”陳冬需要讓別人發現一班的痕跡,雖然他也很想知道。
“開玩笑,有五塊錢你不撿?”周俊以為陳冬在和他玩笑。
“看著像,我就掃了一眼,我這個年紀了尿急是應該的,看了一眼我就解決個人問題去了。”陳冬繼續保持著玩笑的口吻。
“來來來,加註,要是有五塊錢燒烤錢我出!”周俊說著已經拉開了門。
“我去吧,我順便回趟樓裡,你們誰需要打水?”劉浩山想去監控室找呂樂聊兩句,一班的事總讓他有些焦慮。
“水夠,就是你快點回來,周大神打遊戲,要是來了超寬車我叫不應他!”鄭潔對劉浩山說。
超寬車是指車身或者貨物最寬的地方超過或者接近中間車道3.5米的道寬,這種情況的車輛就要從收費站最邊上更寬的一道或八道透過,因為超寬車相對很少所以邊上兩道沒有人坐守,來了超寬需要正在休息的收費員去收費放行。
“好,知道了!”劉浩山答應了一聲隨周俊一起出門。
陳冬看著六七百米的地方一輛中型運煤車若有所思,那輛車拐進了一條小路,這是很常見的,個別熟悉路況的司機為了逃避過路費經常從那條土路繞行。
“是五塊錢!”劉浩山把錢拿回來,如果有人不小心收到殘破幣可以用這張換一下。
陳冬和鄭潔湊過來看劉浩山手裡的錢,可以看出那五塊錢被用力的團過,因為展開後不規則的摺痕還清晰可見,在紙幣中間最大的阿拉伯數字5和伍圓區域染了一大片紅色,陳冬覺得他剛才看到的紅色應該就是這片。
“現在的人真有錢,扔著玩?”鄭潔先開口。
“把票團了亂扔的人很多,扔錢還是第一次看見,今天的第一次真多!”陳冬邊說邊仔細看著劉浩山手裡的錢。
“你們看那片染了紅色的部分像不像咱們的印章蹭出來的?我看著邊上有橢圓型的印記。”鄭潔說。
“對!中間好像還有漢子的形狀!”隨劉浩山進來湊熱鬧的周俊補充到。
“也就是錢上蓋了咱們的章,或者其他什麼地方的章,在印油幹了之前被蹭花了?”劉浩山說。
“也可能是印油還沒幹之前不單被蹭花了還被團成一團了,你們看錢上零散小片的紅色像不像咱們手上沾了印油不小心粘在另一張票的感覺?”陳冬說。
“浩山,你就這樣捏著錢別動,等一下我。”周俊語氣突然嚴肅起來。
周俊邊說邊帶上大防疫時要求收費員戴的醫用一次性手套,從劉浩山的手裡把錢接過來。
“這錢上有血,你們看這三片褐色的地方。”三個人仔細看周俊指出的地方,都是很小的一片,有些正多邊形的感覺。
“這是團錢的時候用力過猛,紙幣形成的尖角扎破面板微量出血形成的,因為尖角比較鈍不會扎的太深出血不多加上紙幣本身吸水效能很差所以就出現這種形態。”周俊的專業讓陳冬很是驚訝但劉浩山和鄭潔知道周俊曾是一名刑警。
“一個人在什麼情況下要這麼用勁的團一張紙幣,能把手扎破了。”鄭潔問出了其他兩個人的問題。
“浩山,如果這是王凱他們扔的……”周俊沒有把話說完,他眼睛一直盯著手裡的五塊錢,完全不是周俊平時玩世不恭的形象。
“和我一起回去和呂樂說吧……”說罷劉浩山和周俊往站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