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塵輕輕一笑,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只伸手指了指遠處的符江,“從這裡往那裡看去,這景象是不是都能盡收眼底?”
“你可知道,此處是何地?”
晏詞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顧左右而言他,但是本著他的靈力看起來就高深莫測的份上,她耐著性子搖了搖頭。
虛塵沉默了一會,又看了半晌遠處的景象,抬手做了個手勢,下一刻,晏詞就發現身後的所有人都退下了,連帶著芰荷也一步三回頭地被帶走了。
她輕輕皺起了眉頭,手已經從自己的小布袋裡把自己的短劍給抽了出來,“你把芰荷帶去了哪裡?”
虛塵雖然背對著她,但似乎也能預料到她的動作,並沒有出言阻止,只在下一刻看向了符江那一邊。
晏詞看到了那天邊綻放出的訊號,火紅火紅的,這訊號是爹爹身上帶著的,她曾經看到過一次。
從這裡望去,戰局十分清晰可見,不知道為什麼,晏詞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到在戰場上廝殺士兵的喘息聲。
“這裡是登仙台,再過不久,等這場戰局一結束,天下已定,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虛塵的聲音渺茫又空靈,晏詞聽到這話,突然抬起頭看向了他,“你到底是誰?”
她拿著手上的短劍,抬腳走到了與他並肩的地方,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袍,就想讓人轉過身來,不料虛塵早就預料到了她的動作,身子一低,便躲過了她的手。
“別急,時辰還沒到,還請再耐心點。”
晏詞哪裡是那麼好忽悠的人,看著這人鬼神叨叨的本來就不爽,更何況自己從見到他到現在,他統共也沒跟自己說幾句話,她來這裡見他可不是聽他在這裡裝神弄鬼的!
她不過就是想要一個答案,哪裡那麼難?
“什麼時候才到時辰?你若再不說,可別怪我把剛剛在你身上下的靈咒全部開啟!姑奶奶可沒那麼多功夫陪你在這叨叨!”
虛塵聽了這話,身子頓了頓,一手引動了自己的靈力,這才看到一身白袍上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晏詞種上了一道道靈符,他寬大的斗篷底下溢位了一聲無奈的輕笑,“不愧是您……還是這個性子……”
晏詞:??
他沒有理會自己渾身的符咒,只抬頭看了看遠方的符江形勢,已然呈現了一邊倒的趨勢,這才嘆了口氣,轉過了身來,面對晏詞,低下了頭。
“徒兒阿塵,見過師父。”
晏詞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又聽到他這麼叫自己,嚇得往後狠狠退了兩步。
她剛剛聽錯了?
為什麼面前這個絕色美男要自稱徒兒,喊她為師父?
不是,虛塵是道一的師兄,不應該是個和尚嗎??為什麼這和尚會有頭髮?還長得這麼好看?
叫她師父,難不成她記錯了,自己上一世不是個玄學主播,而是個尼姑?!
逆天!太逆天了!
“你你你……叫我什麼?”
阿塵輕輕一笑,抬手運起一道靈力,“師父來歷劫前,封印了自己的記憶,不記得也是正常,如今兩世劫難歷完,師父已經重獲了丟失的功德金光,自然是可以恢復記憶了,阿塵等在此處,就是為了師父糾正劫難重新飛昇的這一日。”
他的聲音低沉,晏詞卻什麼都沒聽進去,只看到一道金光從他手掌溢位,便進入了自己的腦門,而後他雖然還在說話,但聽在她耳朵裡,就好像隔了一池深水一般,朦朦朧朧。
晏詞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記憶如洪流般湧入她的腦海。
百年前。
司命殿裡亂做一團,有人跪在自己身前。
“師父,您當真要去親自歷完兩世劫難來替這些人改變因果嗎?”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暴躁,“由於本座貪玩,無意碰亂了這些後世人的因果線,死老頭說我若不親歷劫難,糾正因果,這個世界的劫難無法消弭,因果錯亂,會釀成大禍。”
“可師父,天條有言,掌座若要下界,必須要做足一世的功德,才能投胎轉世,這投胎倒是好說,師父跟閻羅提前打個商量便可,但是最要緊的是,您不能帶著記憶下去,若是一不小心命沒了,那師父的仙魂都會散盡的!”
阿塵臉上滿是擔憂。
面前的輪轉鏡上,倒映了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晏詞看到自己小胳膊小腿站在了梧桐樹臺上,只低頭哀怨地嘆息一聲,便輕輕敲了敲自己的便宜徒弟的腦袋,小臉上滿是恨鐵不成鋼。
“這不是還有阿塵你呢嘛!掌座下界要做功德丟失記憶,你又不用!再說了,天道那老頭也會幫本座的,他與本座對賭,還欠了本座三萬靈珠呢,他若不幫,本座就去徒手拔了他的鬍子!”
“可是……”
“好了,莫要再說了,這些人的命運因果都被本座碰亂了,因果錯亂,如果不及時糾正,你師父我這司命殿掌座的位置可就沒了,放眼三界,可都沒有比這個位置更能擺爛的職位了,到時候連俸祿都沒有,沒有錢,本座還拿什麼跟天界的諸位仙友作賭?”
“……”
晏詞看到自己走向了那一池子因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把目光放在了一個人身上,手指輕輕一指,“喏,要不就他吧,本座也嚐嚐這當皇帝的滋味?”
阿塵看到她手指放在【榮玦】的命簿之上,面露難色,輕輕搖了搖頭,“師父,不行,最後統一三個國家的人是他,你若是直接投胎成他,那算是奪舍,不僅無法糾正因果,還會產生蝴蝶效應……”
晏詞“嘖”了一聲,又指了指【襄琦】,眸子輕輕瞥了眼阿塵,卻見他又搖頭拒絕。
“這個也不行,她原本應是一國之母,但是被師父碰亂了因果線,眼下只能做個小小的貴妃,還丟失了和皇帝的第一個孩子,最後鬱鬱而終,師父,您原本就虧欠她,怎麼還能搶了人家的身子?”
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晏詞又看了看另一人的命簿,指著【晏若雪】,“這個總行了吧?”
阿塵嘆了口氣,無奈地聳了聳肩,“此人在秋日宴上被皇帝寵幸,又為皇帝孕育了第一個女兒,本應該成為冠絕天下的寵妃,但是被師父這麼一攪,跟皇帝的因緣直接斷開了來,至死都沒能見到自己心愛的人一面,就連她那個寶貝女兒,沒過兩年也被人害死了。”
聽著便宜徒兒的話,她默默捏了捏自己因為被天道懲罰而顯得格外疼痛的額角,“那你說吧,本座投胎到誰身上,才能把這被弄亂的因果理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