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檯上的珠釵被人拂落在地,發出叮叮噹噹地聲響,朝露殿中宮女們跪了一地。
“貴妃娘娘息怒!”
原本站在姜貴妃身後替她梳妝的小宮女見到這番景象大驚失色,立馬跪倒在地面上,聲音顫抖著,連頭也不敢抬。
姜貴妃看著鏡子裡自己容貌姣好,膚色雪白的臉龐,眼末漸漸泛起紅,她死死盯著那面鏡子,似乎是在看自己,又像是透過鏡子看別人。
眼裡溢位的恨意,快要把那鏡子裡頭的人吃吞入腹。
霎時間,屋子裡安靜地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良久。
“滾出去。”
姜貴妃褪下自己手上的護甲,神色恢復了平靜。
等宮女們倉皇退遁離開了寢宮,她才看著面前的狼藉深深吸了口氣。
沒想到這次竟然差點栽到了何昭容手上,幸好她們姜家手裡握著何家的命根子,她才有把握何昭容就算是死也不會把這事捅出去。
想到何昭容那個沒用的,她就氣不打一處來,起初她自己找上門來,口口聲聲說願為自己效犬馬力,因而把何家的秘密向自己和盤托出了。
她自然也不會過河拆橋,當即就把這子母蠱給了她,巫蠱之術她自是不會的,但這宮中,有人會。
所以她還找到了宮內的那人……
本是好意提醒了何昭容一遍又一遍此事急不來,讓她晚幾日再做,但沒想到這何昭容不過和那人悄悄談了兩句,回去就直接把事情給辦了。
這讓她怎麼想怎麼生氣,如今這何昭容也算是自作自受,她只恨不能拍手叫絕。
但真正讓她發怒的,卻是陛下對此事的態度。
他竟二話沒說就給何昭容定下了罪名,直接賜死後,轉眼又把晏美人抬上了昭容的位置。
如此也便罷了,最離譜的是陛下給那個小公主賜下了封號,不僅如此,食邑還高達八百戶!
雖說盛國公主只要一出生就能享有食邑之法,可別人都只有三百戶,這小公主不過出生月餘,也不知道究竟是給陛下下了什麼迷魂藥?
想了許久都沒想通,她只好把這氣都憋到了心裡,又想起那日太后說的話,她漸漸沉下了心來。
眼下陛下允這小公主沿用母族姓氏,這本就不符合規矩,想來無論前朝那些迂腐老臣還是後宮太后都不會應允。
想到這裡,姜貴妃也就不著急了。
這整個前朝後宮裡,想對付他們母子倆的人多了去了,多自己一個不算多,少自己一個不算少,就且讓別人先對付對付她,自己還能享個清閒。
太后上次對她說的那些話,她回來仔細思量過了,入了後宮的女子一切榮辱都繫於陛下。
既然陛下如今全副身心都撲在那晏家母女身上,她便不去做那個擾他煩悶的人,陛下如今不喜歡她,可難保以後不會。
如今在整個後宮的眼中,她是貴妃,陛下在入宮頭一日丟下皇后,就來了她的殿中歇下,即使自己知道,他是看在姜家的份上,可在別人眼中自己是得寵的那個。
但這還不夠。
當日陛下來朝露殿,一夜恩寵,她從未忘記。
那夜月黑風高,但陛下寬厚的臂膀,身上健碩的線條,滾燙的身軀卻如同岩漿一般烙進了她的心口。
這讓她如何甘心,只做一個貴妃。
那皇后之位,本該是她的!
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等這些女人鬥得差不多了,她便能漁翁得利。
她不僅要這貴妃的位置,還要這得天獨厚的恩寵,更要陛下的人和心,都只屬於她姜雨寧一人。
到那時,一個小小昭容和公主,又何懼?
以陛下的英姿雄偉,一年內,她定能懷上皇子。
遠在勤政殿還在批閱奏摺的榮玦不知為何,突然就覺得背後一涼。
很快他就眯起了眸子,這種感覺可不是很好啊。
也不知道哪個缺心眼的在背後偷偷摸摸罵他。
但這種想法不過一瞬,他就被桌上的奏摺給吸引了目光。
“你來說說,這群天天就知道混吃等死的,這個時候給朕上這些奏摺是什麼意思?”
他嘴角噙著冰涼的笑意,眼底波瀾不驚被眼簾傾覆,但仔細探究,卻是深淵,一眼不見底。
原本還站在一邊魂遊天外的曹公公,冷不丁被陛下點了個名,一下子七魂六魄都回到了體內,臉上掛出了狗腿子般的笑意:
“陛下,這朝堂之事,奴才不懂,也不便評說。”
榮玦見他這四兩撥千斤的模樣,一個奏摺就往他頭上扔了過去,眸子狠狠剜了他一眼。
這也是個圓不溜秋的,幹啥啥不行,甩鍋第一名。
“朕讓你說,你便說!別給朕耍滑頭。”
曹公公頭上狠狠捱了一下,但他卻依然笑著把那奏摺從地上撿了起來,渾圓的臉上顯出了一絲精明。
“這可是陛下讓奴才說的啊,奴才說完可不能治奴才的罪。”
榮玦白了他一眼,“準了。”
得到了陛下的許可,曹公公才放下心來,看著榮玦手上那堆奏摺,方才替陛下整理時他倒是無意間看了幾眼。
無外乎都是對陛下允小公主跟隨母族姓氏而提出建議的。
曹公公語氣緩和了下來:
“依奴才愚見,這些朝堂上的大人們,雖然只在奏摺上寫小公主的姓氏不可隨母族姓,但實則他們只是不敢當面指出陛下冊封晏美人這件事情。
可六宮之事交由皇后管,如今後宮有皇后,他們這些老臣肯定不能越過皇后在這事上做文章,便只能抓住小公主姓氏的錯處了。”
榮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沒想到平日看著如此憨厚,今日這腦子倒是轉的挺快。
但他自然是不信一個如此憨厚的人能坐上太監總管這個位置上的,曹公公此人的確有他過人之處,否則他不會讓他在自己身邊留到現在。
“呵,倒是八九不離十。那你說,朕怎麼做才能讓這些榆木腦袋閉上他們這半點正事不幹的臭嘴?”
曹公公額頭上落下了冷汗,他沒抬手去擦,知道陛下心裡早已有了答案,如此問他也不過是想逗逗悶,便只笑著朝榮玦指了一個方向。
西北角落,只有一處宮殿。
昭陽殿。
榮玦皺起眉頭看著他,往那處指,這是何意?
“陛下既然憂心此事,為何不去昭陽殿走一遭,小公主玲瓏可愛可解憂愁,想來陛下見見小公主心中便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