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爺子指著二狗問蕭逸:“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你和他是怎麼會認識?”
蕭逸看著二狗,若無其事的說道:“巧合,那時候,我想出去旅遊散散心,剛好他有交通工具,哪知道他是個人販子,把我帶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我在那裡一待就是三年。”
二狗聞言,不禁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輕笑,也並不辯駁。
蕭老爺子見狀,拿起筷子,敲了一下蕭逸的腦袋說道:“你是旅遊散心,還是不想活了想輕生?”
“那天,聽說你不見了,你爺爺差點就去見閻王爺了。”華醫生補充道。
“還不快給你爺爺道歉?”二狗踹了蕭逸一腳說道。
“欸……你?”蕭逸還想反駁,卻被蕭老爺子打斷:“你什麼你?你不該向我道歉嗎?因為你這個不孝子孫,讓我在鬼門關跑了一趟又一趟,丟了大半條命,現在就靠一口氣吊著,如果不是想著死前怎麼著也得見你一面,我三年前就被你嚇死了。”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那時候,只想著自己是有多麼的不幸,有多麼的悲慘,根本就沒有顧及到您。”
“過去的事情都不提了,重要的是將來。”說著,蕭老爺子拍了拍蕭逸的後腦勺,一臉慈愛的問道:“你說你去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小島?你在小島上都幹了些什麼?有認識當地的女孩子嗎?”
說到認識女孩子,蕭逸本能的反感,但被蕭老爺子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於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那是一個漂浮在大海中央的小島,它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隻下沉的鯨魚,所以我們都叫它鯨魚島。
在小島上,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吹吹海風,看看海,然後和隔壁的小孩子一起玩耍。小島上年輕的女孩子很少,大多數都是老人和小孩,所以沒認識當地的女孩子。”蕭逸心想那個從海里撿到的女人可不是當地的女孩子,所以他也算不上說謊。
二狗聽著蕭逸的回答,笑而不語。
“不對啊,暮雨不是說跟你一起回來的有個女孩子嗎?就是剛剛秦川抱走的那個吧?你和那個女孩兒是怎麼回事?”
“我和她能有什麼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討厭女人。”
“別受你爸爸的影響,你討厭女人,難道你不是女人生下來的嗎?”
“爺爺!”蕭逸一臉不耐煩。
蕭老爺子端起酒杯,換了一個話題,漫不經心的說道:“還畫畫嗎?”
蕭逸不禁一愣,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不畫了,那時候躺在病床上,可以做的事情不多,只是用它來消遣時間罷了,現在我能跑能走了,還需要它幹嘛,我不必去精心的描摹我觸碰不到的風景,現在我可以走到風景中去。”蕭逸說著,將一杯酒一飲而盡。
蕭老爺子沒有再追問,而是問一些其它無關痛癢的問題。
爺孫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蕭逸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視線逐漸開始模糊。
“看來,你那個鯨魚島上沒有酒,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快就醉了。”蕭老爺子看著二狗,淡淡的說道。
“鯨魚島上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酒,只是他不喝罷了。”
“吹了三年的海風,你的心事被吹走了多少呢?”蕭老爺子不禁發出一聲嘆息。
“都是要死的人了,你還關心這些事情幹嘛?”二狗不以為意的說道。
“就是因為要死了,所以才放心不下,臨了才發現,我做錯了很多事,留下了太多的遺憾。”
“遺憾……”二狗咀嚼著這兩個字,目光飄向了別處。
“你從來不和我提起你的過去,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不死之身,在你的生命裡,也會有遺憾嗎?”
二狗目光一怔,伸了個懶腰說道:“活得越久,遺憾越多,我送他回房間了。”
二狗說著起身拽起蕭逸,準備離開。
“讓他們去吧,我還想和你聊聊天。”蕭老爺子懇求道。
“明天再聊吧,今天說了太多話,我都有些累了,對於你來說,我實在是太老了,老了,身體就容易乏。”二狗說著抓起一瓶酒,架著蕭逸走出了房間。
“你也會老麼?你也會乏麼?”蕭老爺子看著二狗離開的背影,喃喃自語。
“他到底是誰?”華醫生一臉好奇的問道。
“他啊?”蕭老爺子想了想:“是我的一個故人。”
“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你有這樣一個故人,他看起來可是和你孫子年紀差不多,怎麼會是故人?”
蕭老爺子笑了笑:“是啊,他看起來和我孫子年紀差不多,他怎麼會老?”
“是搞藝術的嗎?”華醫生問。
“不是,”蕭老爺子想了想:“他是快遞員。”
“快遞員?會有把頭髮留得這麼長的快遞員?”華醫生一臉不相信。
蕭老爺子拍了拍華醫生的手背,沒有再說話,今天是他有史以來,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日,他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別墅的某個房間裡,蕭逸被扔在床上的剎那,瞬間清醒,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見二狗的那天,那天一早,他揹著畫架和顏料想出海,二狗恰好開著船過來,於是他上了船,船行駛到大海的中央,二狗忽然把船停了下來,坐在船舷上,看著一旁站在船舷外的他,笑著說道:“你猶豫什麼?想跳你就跳啊?”
他沒有理他,然而下一秒,他便被推到了海中,他不會游泳,可是自尊心不允許他呼救。
再次醒來的時候,二狗就坐在他的旁邊,懷裡抱著一隻五彩的大公雞,懶洋洋的說道:“你已經死過一次了,以後就好好活著吧。”
“可是他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他悲傷的說。
“他是誰?”
“我的雙胞胎哥哥。”
“那好辦,就當是死的是你,現在活下來的是他。”
他怔怔的看著二狗,忽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於是跟著他來到了鯨魚島。
他就這樣在鯨魚島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三年,時間過得是如此之快,彷彿只是眨眼間。
他扭過頭去,看向二狗,只見二狗正慵懶的癱軟在窗邊的凳子裡,目光深遠的看著窗外的月亮,垂下的手臂上掛著大半瓶酒。
“你在想什麼?”他問。
“江月何年初照人,江畔何人初見月。”二狗回過頭來微微一笑:“你說,歷史為什麼總是驚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