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朔正自感慨,忽地聽到不遠處傳來輕悄的腳步聲,不及細想段朔抱起歲,躍上樹梢。不一會兒,謝觀南鬼鬼祟祟的模樣出現在他們眼中,東張西望地似乎在看有沒有人跟著他。段朔奇怪二師兄要幹什麼,為何看起來偷偷摸摸的?便悄悄地跟了上去。謝觀南尋著偏僻之處走去,直到看不見樓閣建築,忽地鑽入林子發足疾奔,段朔也施展輕功跟在其後。幾個彎繞之後,謝觀南在一方土包前停下,又是一番左右顧盼,這才放心地擠進土包前的灌木,這裡雜草叢生,矮樹緊挨在一起,應該很少有人來過,段朔更加疑惑:二師兄來這裡幹什麼。謝觀南在灌木的遮擋下,扒開雜草和纏繞的藤蔓,一塊半人來高的石頭赫然立在那裡,幸好段朔蹲在高出這才瞧個清楚。繼續看來那石頭後竟然藏著個密洞,謝觀南稍稍移開石頭,蹲伏著側貼著洞沿進到裡面去了。段朔暗自猜測:這裡怎麼有個奇怪的矮洞,還層層遮掩,難道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最終還是不敢貿然進去,只得原路返回。
翌日,段朔仍舊對昨晚的事情一頭霧水,不將其徹底弄清,心裡憋著難受,於是找到了川蔓洛,問道:“蔓洛,你對著輕雲山熟悉嗎?”川蔓洛懷疑他是腦子燒壞了:“這是什麼話,自然是熟悉了。”段朔繼續緊張兮兮地問道:“那你知道這裡都有哪些洞穴,或隱秘之處嗎?”“你要幹嘛?”川蔓洛小手指著段朔鼻尖道,“噢……你該不會是在打合雲六式中最後一式的主意吧!”段朔心中一陣無語,暗道: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自作聰明,先前激你說出流風迴雪時怎麼沒見你這麼機靈。不對什麼最後一式,跟這又有什麼關係。“什麼最後一式?那最後一式與什麼洞穴有甚關係?”段朔道。“你別裝了?不然你問這個幹嘛?夏燭告訴你的?算了,跟你說也無妨。”川蔓洛以為自己看穿了段朔的意圖,沾沾自喜,“這個洞在指峰,要去到那裡,就得從斷崖飛過去,而兩處相隔六七丈遠,且不說你有沒有這本事,就算你真能過去,我爹和眾長老都在那閉關,你若去打攪,定討不到好果子吃。”
段朔被川蔓洛所說吸引,全然忘記自己要問什麼:“為什麼要將秘籍藏在那裡,難道不能直接從指峰山下上去嗎?”
“怎麼上去?指峰形如關合的傘,傘柄處橫截擴大,哪有路能上去。也就是因為如此,當年師祖才特意飛過崖去,將那招式刻在洞內石壁之上,並留下祖訓誰若能從斷崖過去,即使非本門弟子,也可習練此功法,若是本門弟子,便可繼承掌門之位。當年還沒等到有此能力的弟子出現,師祖就病逝了,那裡的法訣雖然完整,但不知何故歷代的掌門長老都未能完全參透,所以輕雲到現在都未能再出如師祖一般厲害的人物。”段朔道:“有這麼難嗎?”川蔓洛雙手插腰:“你說呢?別說那功法了,就算是這第一道關——跳過斷崖,所要的內力都不知道要修煉到猴年馬月,大多弟子一輩子都沒能跨過。”
段朔突然想到其中疑點:“那世人皆說大長老實力最強,為何沒當掌門,難道是你爹後繼實力不足被大長老反超了?”
川蔓洛道:“你少說這些屁話,大長老是第一個過去的,但嫌門中事務麻煩,便讓給我爹了。”
段朔這才明白,“原來如此!”
那就是說如果我能躍過那處懸崖,掌門他們就不能阻攔我看那功法,但如今我最多隻能躍開四丈,我得抓緊修習內力,早日弄到這合雲六式,段朔心想。
段朔終於想起自己不是來問這個的:“還有別處山洞什麼的嗎?”
“嗯……沒有了,突然問這個幹什麼?”川蔓洛仔細想了想。
段朔愣神,看來她也不知道,那個矮土包一定有問題。
“喂!說話啊,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川蔓洛見他半天沒有反應。
“沒……沒事啊……怎麼奇怪了?”段朔支支吾吾地回答,決定還是先不要告訴川蔓洛。
“還不奇怪?你看你說話都不利索了!”川蔓洛道。
“是……是嗎?”段朔道。
川蔓洛側著頭怪異地盯著段朔。
段朔眼見瞞不住了,隨便扯了個謊:“噢!是這樣的,我昨晚試了一下,已經能將流風迴雪整套使完了。”
“真的嗎?我不信,我都不行。”川蔓洛一聽段朔能完成流風迴雪,轉移了心思,也沒去想這跟洞穴什麼隱秘的地方,根本牛頭不對馬嘴。
“我騙你幹什麼?”段朔道。
“那好我來驗證一下你有沒有說謊。”川蔓洛說著就是一掌朝段朔拍去。
段朔連連後退:“唉!你怎麼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來了。”
“這叫同門切磋,笨蛋。”川蔓洛道。
“好!既然這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段朔當即道。
“呵!狂妄自大,看我不給你打的跪地求饒。”川蔓洛嘴上說著,手上也沒停下,連搶數掌,但都被段朔輕易避開。
倏忽之間,段朔先前還在躲閃,下一刻身形變得飄忽,川蔓洛看傻了眼,沒想到昨日才演示了一遍,他今日竟能一氣呵成、不拖泥帶水、無所滯礙地施展出來。而段朔已經理解了流風迴雪功法要領後,可以說比之大師兄都無不及,甚至還有幾分隨意從容,毫不費力。
段朔行雲流水地將整套使完,單單展示了一遍形位的變換,沒有摻雜打穴進攻的手法——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川蔓洛呆愣地站在原地,已經沒了要找段朔比試的想法了,道:“你真的能將一整套使完啊?怎麼做到的?難道你的內力已經和大師兄相比了?”
“不告訴你。”段朔故意賣關子道。
“哼!我還不稀罕呢?”川蔓洛道。
段朔害怕她誤會,和夏燭一樣認為自己是白眼狼,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是因為我有其他門派武功為輔才能做到這樣的,你要想學的話,必須得另拜師門,你爹肯定不會同意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遲早會比你厲害,哼!”川蔓洛完全不服氣。
段朔不知該說什麼好,“你們有看到二師兄嗎?”此時夢芊突然出現,打斷了二人。
“沒有啊怎麼了?”川蔓洛回答道。
“哦,沒什麼我有些事情找他,但一直沒見著人,不知道跑去哪兒了。”夢芊道。
……
段朔決定要親自弄清那裡藏著什麼,於是壯著膽來到土包前,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拾起樹枝,小心翼翼地挑開掩蓋洞口的藤蔓,長出一口氣,丟下木棍,正想搬動石塊之時,裡面傳來細碎的聲響,像是人挪動腳步的聲音。段朔一聽,心裡砰砰直跳,不敢再繼續下去,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一路奔回臥寢才稍稍安定心神,“歲,那裡面是人嗎?”段朔希望自己是聽錯了。但歲的點頭讓段朔的心再次躁動。
而後不久,謝觀南也來到了密洞前,看著散落一地的蔓草,驚慌地張探四周,隨後移開石頭,搶了進去。只見一人失神地盤坐著,一隻腳搭在另一隻腳的腳踝處,雙手無力地垂放在腳上,而此人正是那日被廢的攬雲閣看守弟子。謝觀南心情複雜,猶豫再三,背起蓬頭垢面的攬雲閣弟子,走出洞穴,依舊張望了一番,朝著密林深處走去。“弟弟,我知道讓你下山比殺了你還難受,況且我們自幼漂泊沒有依靠,去年,將我們養育成人的義母也離開了人世,自那之後,這輕雲便是我們唯一的家了。”謝觀南獨自訴說,語氣逐漸嗚咽,“沒想到這川不惑如此絕情,將你打廢,還要趕走。現下我偷偷藏匿你的地方不知又被誰發現了,過不了多久,定會被掌門知道。你也莫怪為兄,我……”
說著更是凝噎:“我也是迫不得已,沒有辦法了。”謝觀南自顧自地說著,背後之人沒有任何回應,也不知道那日瘋癲之後怎麼樣了,看這情形,應是心死了,和死人已沒了兩樣。
密林盡頭,他將自己的弟弟放到了懸崖邊上,“弟弟,你先去吧,我會替你報仇,我會讓那些人都付出代價。”謝觀南決絕地一推,空空的天絕之處只留下了一個人,山風凜冽刺骨,吹動衣襟,浸透心脾,直到他眼神中沒了人情血色。
這孤林殘人另一邊不同的是,成群的樓閣,段朔穿梭其中,踉蹌慌張地找到夏燭,氣籲道:“夏燭,後山林子裡藏了一個人。”
夏燭道:“什麼藏了一個人,你別急,慢點說。”
段朔急促地道:“就是我剛剛去後山的時候,看到一個土包被石頭擋住了,我湊近一聽,聽到裡面有人的腳步聲。”
夏燭道:“你去那幹什麼?或許聽錯了吧,沒準是野兔什麼的?怎麼可能會有人在裡面?還有什麼石頭土包?”
段朔搖頭道:“不會錯的,我問過歲了,是吧歲!”
看著歲點了點頭,夏燭不可思議:“啊?它能嗅出氣味我信,但它怎麼懂你的意思?”
“你別管了,它就是能懂,你快跟我一起去看看。”說著就拉起夏燭的手,要去尋那地方。
到了地方,段朔指著灌木後說道:“就是這,你去看看。”
“有那麼嚇人嗎?怕成這樣。”夏燭悄悄靠近,看到果然有一處密洞,他來輕雲山這麼久了,後山也是常來,倒是還真不知道這裡有一處洞穴,“還真有個洞誒!”
“誒!這石頭怎麼被挪開了?”段朔躲在夏燭身後,驚怪道。
夏燭手扶著洞口石壁,探頭往裡面看去,“這不是什麼都沒有嗎?你是不是在捉弄我?”
段朔斷言:“肯定是被人帶走了!”段朔壯著膽子往裡走去,這土包並不是特別大,站到當中就能將全部的樣貌一覽無餘,看到裡面確是空空蕩蕩,說道:“本來這石頭是堵著洞口的,現在被移開了,肯定是二師兄——”“你們倆到這來幹什麼?”洞內的光亮一暗,二人看向洞口,赫然站著一個人,正是謝觀南。
“你們怎麼到處亂跑,我剛剛一路跟著你們過來。”其實謝觀南從斷崖邊回來後,就躲在附近,看看到底是誰發現了藏他弟弟的地方。
“段朔說這裡——”夏燭還未說完,段朔急忙打斷。“奧!我說……我說之前看到野兔鑽了進來,就拉著夏燭跟我一起來看看。”
夏燭雖對段朔的行為很是不解,但也沒有道破段朔的謊言,故作鎮定。
但謝觀南聽出了其中貓膩,認定那發現此處的人就是段朔無疑。
“你們快些回去吧,若是亂跑,出了什麼意外,掌門又要定我失職之罪。”謝觀南心下想的卻是:又是你,段朔,先是害我弟被廢武功,神志瘋癲,現又讓他無法安身。這一筆筆賬我遲早要跟你算。
段朔心裡惶恐,聽著以為是警告他——若是亂講就會出“意外”,拉著夏燭就從謝觀南身邊擠了出去。
樹木不斷向後退去,直至消失不見,夏燭才開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奇奇怪怪的?”段朔停下腳步看了看四下無人,湊到夏燭的耳邊,將之前看到二師兄鬼祟的行蹤,隨後進入土包,再到自己悄悄過去檢視的事,一一跟他說了。
“那二師兄將誰藏匿此處,又為何要這麼做呢?”夏燭看他神情不像有假。
段朔自然不知,只是搖頭。
“莫非是他弟弟?”夏燭道。
“他弟弟?”段朔疑惑。
“就是之前被趕下山的攬雲閣弟子。”夏燭道。
“那是他弟弟?”段朔驚呼。
“不行!此事得稟報掌門。”夏燭覺得這事有蹊蹺,而且也不是二人能夠解決的。
段朔一想:估計就算掌門知道此事也不會重罰二師兄,若是他要報復自己,我也不可能日夜防備,況且沒有證據。於是段朔脫口而出:“不行!”
夏燭不解:“怎麼不行?”
“額……我們不是也沒親眼看到嗎?掌門怕是不會輕信我們。”段朔道。
夏燭覺得段朔說的不無道理,道:“那我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不行!”段朔又一口否認。
夏燭看著他的反應,皺著眉頭:“怎麼又不行,那你說怎麼辦?”
其實段朔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心下只有一個念想就是早些離開這裡為妙,但又想來之前在酒樓也算救過他一次,應該不會恩將仇報吧,況且他弟弟武功被廢跟自己也沒有關係啊。
段朔道:“沒……沒事,那就當作不知道好了,沒準是我聽錯了……”
夏燭看出了段朔的不對勁:“怎麼前言不搭後語的?你要有什麼可以跟我說啊,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段朔問道:“夏燭,你覺得二師兄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