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除了沒有前臺，其他佈置與葉青所在的部門並無二致。

這裡的員工也跟樓上的一樣，目不轉睛盯著電腦螢幕，手在鍵盤上敲得飛快。

Nick領著她找到所謂的業務部，業務部負責人臉比Asher還臭，隨便指了個人，就繼續當人形監控去了。

那個被指到的小夥子，面無表情地在電腦上操作了一番以後，把資料交給了Nick。

兩人道過謝，來到電梯廳。

乘坐電梯的空檔，葉青又朝樓梯間的門看去。

Nick看她一眼，道：“電梯已經下來了，不用再走樓梯。走樓梯傷膝蓋，一天最好不要超過兩次。”

葉青點了點頭，恰好電梯來了，兩人一起走進電梯，回到了22樓。

一進入辦公區域，Nick立刻換上了先前的撲克臉，走回自已的工位坐下，迅速進入敲鍵盤的狀態。

他十指在鍵盤上飛舞，但是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出來，拼的都是些無意義的字母。

葉青把剛才得到的資料填入表格提交之後，工作明細後面果然多出來一個“√”。

基於剛才的經驗和工作明細程式的監控範圍，葉青並沒有急於做工作明細的下一項工作。

她在鍵盤上一邊敲著，一邊在腦子裡覆盤這一上午的收穫。

坐在電腦前，葉青總感覺時間過得太慢了。

剛才她和Nick在樓梯間待了十五分鐘，出來一看時間，卻只過去了五分鐘。

樓梯間和辦公區域的時間流速明顯有極大的差異。

偏偏是在緩衝地帶的時間過得極快，到了這公司內部又好似“度日如年”。

想到這裡，葉青好像有點摸到這個陽光普照公司規則的源頭了。

又過了大概一個小時，Asher忽然站起來，拍了拍手。

“午休時間到了，大家去吃飯吧。有個健康的身體，才能創造更多的價值！”

聽到他的話，區域內的員工紛紛“依依不捨”地放開鍵盤，站起來往外走。

葉青也鎖好了螢幕，跟著人流往外而去。

電梯最終停在了12F，出了電梯門右拐，就是一個大型的食堂。

食堂的玻璃門上果然貼著一份“員工食堂使用指南”：

【

1、食堂營業時間：早上8：00-8:20；中午12:00-12：30；晚上19:00-………

2、請根據自已的身份，選擇正確的取餐口；

3、每人每天必須至少吃一份肉類，食堂嚴禁浪費，請尊重每一粒糧食；

4、如果你在茶水自取處看到紅茶，那些都是過期的，請選擇喝一杯咖啡；

5、飯卡充值在0號視窗；

6、請尊重每一位食堂阿姨，她們的手很準，不要質疑；

7、食堂乾淨衛生，使用的都是當天的新鮮肉禽，如果你吃到奇怪的東西，那是你的幻覺，請立即喝一杯咖啡。

】

這份規則倒是比之前的員工手冊簡單多了，葉青比較在意的是規則三、規則四和規則七。

規則三要求必須吃肉類，規則七又特別強調肉類新鮮不會有奇怪的東西。那意思就是明著告訴，必然有奇怪的東西啊！

然後這個咖啡和茶，更不用說了，到處都有提到這個東西，連Nick都暗示過。看來必須找機會一試。

葉青默默把這些規則讓0871記下，以自已的記憶力，要一字不落地背下來，想想都不太可能。

她掏出從Amanda那堆遺物裡找出來的飯卡，又觀察了一下食堂各個打飯視窗。

0號視窗是白色，1-4號視窗是紅色，5-10號視窗是藍色。

葉青直接走向了5號視窗。

打飯的阿姨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面目。

葉青在飯卡機上刷過之後，阿姨直接拿起一個餐盤，舀了一小勺米飯，一勺白菜，和一勺紅燒肉。

碗口大的勺，在阿姨的手裡上抖三下，下抖三下，只留下孤零零的兩小塊肉，和一大堆黃豆躺在了葉青的餐盤裡。

還好葉青因為規則確實不怎麼想吃這裡的肉，不然這抖法，放在以前，葉青真要把頭伸進去好好看看，阿姨的袖子裡是不是藏了個振動臂。

從刷卡、打飯到把餐盤遞給葉青，阿姨全程沒說過一句話。

葉青端著餐盤，很自覺地找了一個藍色的桌子。

剛才她有意觀察了一下，1-4號口的打飯員工明顯少很多，Asher就是其中一員。他們的菜也明顯比葉青這樣的員工好很多，兩個肉菜、三個素菜，肉的數量也明顯不是這六抖之後的“精挑細選”。

葉青挑的這張桌子與紅色區域隔了一個過道。與她同桌的人都在埋頭苦吃，那速度，趕上高考的了，根本沒多餘的嘴說話。倒是他們身後那張桌子，傳來了Asher的聲音。

得益於這些日子在域裡的“苦修”，葉青能清楚地聽到他們的談話。

Asher道：“哎呀，聽說你又升了，這菜確實比我的多啊。”

另一個人道：“說這些，你不也應該升了嗎，怎麼現在還……”

Asher似乎是塞了一口飯，說話有些用力：“別提了，那個死婆娘偏偏這個時候辭職，還真讓她找到個人，我這升職不就耽誤了嗎。”

“沒事，我看你手下都還行，你讓他們在努努力，不也就一個月的事兒嗎。來來來，嚐嚐我這個……”

“也是，那就多謝啦，哈哈哈哈……”

聽著這段對話，葉青真是覺得飯都不香了，味同嚼蠟一般。

筷子在盤子裡翻來翻去，那唯二的兩塊肉被翻來覆去，其中一塊有一個很詭異的突起。

葉青假裝夾起來，快要到嘴邊時，輕輕一鬆，這塊肉便落到了自已的手心裡。

她低頭一看，自已手心裡躺著的，竟然是一塊豬咪咪！

葉青後背立刻起了雞皮疙瘩，連手心都好似長了毛一般，又癢又噁心。

但一想規則，葉青忍住了把它扔出去的衝動，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朝茶水區走去。

路過Asher的桌子時，葉青腳下打滑，一不小心就迎面撲到了對方的身上！

Asher本能地推開她，一臉嫌棄地大聲斥責。

葉青撐著桌子角站起來，一邊上手給Asher整理衣服，一邊趁兩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悄摸地把那塊肉扔到了Asher的餐盤裡。

“對不起對不起領導，我狗眼看不清路，不小心摔了，您沒事吧！”

“快滾快滾，新來的真是看著就煩。”

Asher明顯不想跟她多話，極其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重新拿起了筷子。

“好嘞。”

看見Asher精準無誤地將那塊肉夾起來放進了嘴裡，葉青麻溜地就滾了。

“誒，今天這肉還挺有嚼勁的啊，食堂有進步啊！”

聽著那兩人的笑聲，葉青快要憋不住了，只能快步走到了茶水區。

茶水區擺著一整排的不鏽鋼水桶，每一個都配有一個水龍頭，最左邊擺著兩摞一次性水杯。

葉青取了紙杯，一一看過去，都特麼長一樣。

她開啟水桶水龍頭一點角度，水龍頭裡便滴下來一兩滴液體，只看一眼，便能分清楚是茶還是咖啡。

如此，一連查了三個水桶，全是咖啡。

葉青正準備如法炮製檢查第四個水桶，卻忽然感覺一道不善的目光，好似利劍一般刺了過來。

她立刻轉頭看去，發現0號視窗裡坐著的人，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那人一樣戴著口罩，看不清表情。那雙眼睛裡的情緒卻是一清二楚，好似猛獸看著獵物。

葉青手一頓，乾脆準備直接接一杯脫身，但這接了就不能浪費，咖啡的作用她已有些猜測，是一點不敢喝的。

僵持之際，一道身影突然閃過來，正好擋住了那人的目光。

“新來的，你幹嘛！這裡每一個桶，咖啡溫度都是一樣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葉青抬頭，和Nick交換了一個眼神。她道：

“這樣啊，我還以為後面的會涼一點呢，我喜歡冰咖啡。”

Nick衝她挑了挑眉，往後退了大概一步，正好退到第五個水桶。他把自已的杯子放到底下，用食指撥開了水龍頭。

“試試吧，這桶，你可能會喜歡。”

他說完，自已的水杯也滿了。

關上水龍頭，他將杯子遞到了葉青面前。

不用看，光是用聞的，葉青也知道，那是一整杯的茶。

她猶豫地看著Nick，對方還是那副表情。只是，此刻食堂裡燈光明亮，葉青才看出來他的眼角有一顆棕色的痣，衝她挑眉的時候，那顆痣也微微跳動。

他不用開口，只是用眼睛就把話都說完了。

葉青接過水杯，一口氣飲盡了。

果然是茶。

等了半晌，除了入口時的熱氣灼得喉嚨有些緊，再無其他感受。

她看了看手裡的杯子，又不自覺地發出聲音：“奇怪……”

“喝過了，Doris你該回去吃飯了。”

Nick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葉青再一次疑惑地看向他。雖然語氣跟機器一樣，但葉青分明看見了對方嘴角勾起的弧度。

“？”

Nick指了指頭頂的時鐘：“你吃飯的時間，只剩10分鐘了。”

那個時鐘的分針好似有感應一般，立刻走到了12:21。

“9分鐘……”

葉青一愣，隨即把手裡的兩個杯子都塞回了Nick手裡，拔腿就溜。

“淦！”

Nick看著這餓狼撲食似的身影，奔回藍色的桌前，埋頭跟個傳送帶一樣，把飯菜往自已嘴裡送。

他聳了聳肩，將手裡另一個杯子裡積攢的四分之一杯咖啡一飲而盡。

走到食堂門口，他單手一捏，兩個紙杯都變作了紙團，被他一起隨手拋進了巨大的垃圾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