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中，那泛光的眼睛，又好似帶著血色。

葉青不慌不忙，一個小手電閃過去！

果然是老墨說過的那隻大黑狗！

這黑狗方圓的腦袋，感覺比葉青的腦袋還大，正齜著牙衝葉青低吼。口涎順著犬牙滴落，在這晦暗不明的光線裡，顯出幾分狼的模樣來。

葉青又往下走了一步，那黑犬怒吼一聲，便朝葉青撲了過來。

可葉青不避不閃，手往前一伸——抓住了它的狗嘴。

黑狗甩頭用力，想要摘掉這人形嘴套。卻被葉青用力往下一按，整個狗腦袋都被壓在了樓梯上。

它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已的“要害”被捏住了。

葉青提著它的後領，悠哉悠哉地走下了樓梯，來到了一樓。

被一把甩在地上之後，黑狗也迅速起身，又壓低了身子，作出了一副攻擊的姿勢。

葉青又是二話沒說，上去照著這大狗臉來了兩巴掌。

黑狗一愣，圓圓的眼睛裡浮現出一絲懵懂。

“坐下！”

黑狗坐下了。眼睛裡滿是不解，大概它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要聽這陌生人的話。

它見這人在屋裡走來走去，每次路過它身邊，它就伸長了脖子，動著鼻子去聞。

等到葉青開啟了一樓的燈，才發現這狗已經跟在她的身後，還衝她搖了兩下尾巴。

“嘿，天賦還是管點用。”

她掏出老墨給的那兩根火腿腸，三兩下剝了就扔給了出去。

不出意外地，火腿腸在半空就入了狗腹。

葉青拍拍它的頭：“good dog。邊兒去吧，別挨著我做事。”

黑狗乖乖地趴下不動了。

葉青在櫃檯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自已要的東西。便把目光放在了櫃檯底下，那個帶鎖的抽屜上。

兩層的抽屜，只有這一個上了鎖。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強行砸開，只怕要打草驚蛇了。

葉青正要問問0871商城裡有沒有開鎖技能的時候，忽聽得旁邊傳來“bang”“bang”兩聲。

她轉頭看去，卻見黑狗半個身子都趴在了櫃檯上。

大黑狗嘴往前一拱，把櫃檯上那塊價牌拱到了地上。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脆。

葉青趕緊上前，拿起了這塊寫著兔子價格的牌子。

“還好沒摔壞！你們都有拆家的嗜好嗎？”

葉青拍了拍這價牌，發現底座明顯被摔鬆了，露出一小塊空隙來。

她眼睛一亮，拿著支撐底座一擰，那塊空隙變得更大，“哐啷”一下從裡面掉出一個東西來。

葉青撿起來一看——一把鑰匙！

她看看鑰匙，又看看黑狗，道：

“還得是你啊！真有你的！”

黑狗的尾巴搖得稍微起勁了一些。

沒再浪費時間，葉青拿鑰匙開啟了抽屜，裡面果然躺著兩樣東西。

正是她先前在這店裡見過的，深色筆記本，一新一舊。

她開啟新的那本，露出瞭然的表情。

“果然是賬本。”

這一本清晰地記載著這一年，兔子店的進出。無一例外，購買兔子的都是白土村的人。

這一年的記錄不多，有四戶人家分別在春夏兩季，各購買了一隻黑兔。

而有一戶人家的記錄，整整寫了兩頁，竟是在這一年，先後購買了兩隻白兔，兩隻黑兔。

不是別人，正是村長家。

賬本上清清楚楚地記載了兔子的來源、去處、年齡、價格、健康狀況，卻沒有標明最後的結局。

但不用標註，葉青也大概知道了。

那個自家院子裡的兔子籠，恐怕白土村的每戶人家，院子裡都有一個。或者，不止一個。

往前翻，是頭五年，差不多的記錄。

這筆記本因為寫滿了字，變得比尋常的厚多了。但那些兔子的命運，卻在這裡被變得單薄。單薄得幾張紙就能寫完。

雖然和葉青預料的出入不大，但看完了，葉青的手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

她又拿起更舊的那本，這一本明顯更厚，翻開的第一頁，都已經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

記錄有時多，有時少，有時好幾年年都沒有，有時一年又能寫好幾頁。

翻了一陣，葉青終於看到了一個名字，讓她捏著本子的手都忍不住用力。

“葉大，花兔，1只，300。”

下一行是：

“葉二，白兔，1只，500。”

葉大的那一行被用紅筆圈起來，“花兔”兩個字被畫了一個叉。後面還有幾行小字批註：

“摳門，購買頻率低。好貨勿售。”

又翻了幾頁，葉青又看到了另一個名字。

“謝水，白兔，1只，800。”

這一行一樣做了批註，顏色卻要鮮亮些，明顯是過了很久才寫上去的。

“謝家飼養者，帶兔子跑了。以後白兔需預先調教，謝家生意，慎做。”

葉青的手越來越抖，到看完之後，她整個人都快抖了起來。

她“啪”地一聲合上這本好像散發出血腥氣的髒東西，深呼吸盡量讓自已冷靜了片刻。隨後又鎖上了抽屜，把鑰匙放回了原處。連價牌原先的角度都儘量還原。

隨後，她拍了拍黑狗的頭：“不關你的事。明天之後，去找老墨。”

說著她伸出衣袖給黑狗聞了聞：“就是這個味道，記住了。”

黑狗“嗚嗚”了兩聲。說完，她也不再管黑狗聽懂了沒有，關了燈，重新回到了來時的那間屋子。

找了一圈，終於在謝三兒的床底下翻出來一個小匣子。不大，卻格外的沉。

雖然是放在床底下，卻也沒什麼灰。

開啟匣子，葉青再一次說不出話來了。

那裡面滿滿當當的，都是身份證件。

在手電蒼白的光裡，白花花一片，好似戰利品一般，被收進匣子裡，擺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日日被殘害她們的人壓在身下。

葉青強忍住胸腔裡快要噴薄而出的情緒，在這一堆證件裡，找到了唯一個墨姓的。

那是一個比葉青還小几歲的姑娘，看起來天真純淨，和老墨6分相像。

她正認真小心地將這證件揣進衣服內兜，卻被一陣聲音嚇得一抖。

是她自已的手機，即使開了震動，在這樣寂靜的黑暗裡，也格外的響亮。

開啟一看，是明日發來的簡訊：

“三已走，速歸。”

而時間，竟是半個小時以前！

葉青一邊咒罵著這該死的訊號，一邊將東西還原。

她剛剛爬上窗臺，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同時黑狗的叫聲也在樓下響起。

葉青再無暇顧及，她重新系上麻繩，爬到了窗戶外面。而那棵樹下，老墨正焦急地望著她。

這下，葉青確認了，謝三兒回來了。

她二話不說，拉上窗戶，徑直朝來時的樹跳了過去。

因為太過著急，這一次沒能估算好距離和力度，葉青只能單手抓住樹枝。她知道要來不及了，鬆了手，解了麻繩，摔在了地上。老墨慌忙上來扶她。

此時一陣刺耳的卷閘門聲音傳來，葉青想也沒想，站起來拉住老墨就往來時的方向跑。

等回了店裡，老墨關上門，才幫葉青檢查了一番。

“還好只是些擦傷……”老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繼續道，“你說你不是挺謹慎的嗎，那麼高都敢往下跳，這要摔出個好歹來……”

葉青知道自已的身體強化了，這還不至於受什麼重傷。於是她笑了笑，從衣服裡掏出那個證件，鄭重地遞給了老墨。

“老墨，你要的東西……”

老墨幾乎是顫抖著接過，捧在手心裡看了半晌，再抬頭時，竟已是淚流滿面。

“果然，我還是來晚了。乖乖，你一直不來夢裡看我，是不是還在怪爸爸？”

他哭著蹲下去，將那還沒他手掌大的硬片兒，捂在了心口。

好像這樣，就能聽到那個姑娘的回答。

葉青吸了吸鼻子，道：“如果……她還在，我會救她出來。”

“傻妮，說什麼胡話。”

老墨站起來，抹了一把臉，將那張證件小心翼翼地揣進心口，又對葉青道：“那地方吃女人不吐骨頭，你別回去了。明天我就送你出去警衛站！”

葉青搖了搖頭。

老墨聲音提高了些：“你說你怎麼這麼倔！你一個人，還回去幹什麼！他們會放過你這現成的兔子嗎！”

“我媽，明日，還有我那個傻子哥哥，都還在裡面。”葉青看著老墨，認真地道，“相信我，明兒這個除夕，我一定過得開心了。”

“你！我說你什麼好！”

葉青聳了聳肩：“老墨，給我口水喝唄，渴死我了！”

老墨瞪她一眼，終是不忍心進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出來。

熱水入喉，葉青終於感覺身體稍稍放鬆了一些，但胸腔裡那股火，她知道，熄滅不了。

她放下水杯，拿起櫃檯上的紙筆，寫下了一個電話號碼。

“老墨，初一那天你給這個號碼打電話，這是我和明日的大哥，他會來接我們的。”

“要打自已打！我沒那閒工夫！”

“哎呀，我這不怕我忙嗎。不幫忙算了，真小氣！”葉青“哈哈”兩聲，便站起來要往外走，“我得趕緊回去了，後天見！”

“等等！”老墨喊住葉青，在對上她疑惑的眼神時，便道，“我騎車送你！靠走回去，走不死你這倔丫頭。”

葉青嘿嘿一笑，上去攬住老墨的胳膊：“哎呀，老墨你這個人啊，哈哈哈哈！”

老墨騎的是他平時拉貨的小三輪，兩人很快就接近白土村了。在一個土坡前，葉青叫停了老墨。

“就到這兒吧！”

老墨道：“還有2、300米呢！”

“你這車，叫得比小黑還響，到了村口不得驚動那些人啊！”葉青跳下車，走到三輪前面，“回吧回吧，咱後天還見呢！”

說完，她便獨自朝前走去。

身後的三輪車一直亮著燈，為她照亮前路。

直到她走到村口，才遠遠看見，那一丁點光亮，在黑暗之中，逐漸遠去。

站在村口那棵枯樹下，0871看起來很是沮喪，翅膀扇動的頻率都比平時低了很多。

“青青，這個村兒的真相竟然……唉，咱還能完成任務嗎。”

葉青冷笑一聲，狠狠踹了村碑一腳，把那塊本就有裂縫的石頭，徹底踹裂開來，“土”字也分了家。

“這個節過得好不好，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