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萍發瘋似的撲上去,只聽“咔嚓”一聲,槍沒響。
她趕緊一把抱住戚本楷,泣道:
“舅舅,您醒醒吧。你的想法,根本行不通。”
“我情願陪您去死,也不會這樣乾的。快自首吧,現在還來得及啊!”
戚本楷拿下彈夾,發現是空的,迅即怒向老魯師傅。
老魯師傅這才將手中四顆子彈亮出來,鄙夷的說:
“為了讓陸萍同志認清你,我剛才將你槍中子彈卸下,給你最後表演一下。”
戚本楷一屁股坐地上,搖頭泣訴。
萍萍啊!你壞我事了。你怎麼不聽話呢?你害死舅舅了。實話告訴你吧。
屈從褚鷹那一刻起,我已踏上一條黑不見底的不歸路,回不去了。
我抗爭過,掙扎過。我死不死,無所謂。
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麼心情嗎?萬念俱灰!
這幾個月,看你一身軍服高高興興去上班。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高興嗎?
不瞞你說,舅舅經常做噩夢,夢見那八個解放軍追我。
夢見邵長景滿身血淋淋的找我索命,還要帶走你。
我大喊大叫,驚醒後全身都溼透了。
我愧疚啊!我自首了。無法面對大家,也無法面對我兩個兒子。
張東景死後我曾想過自殺,可看到兒子和你天真燦爛的笑容,我又下不了手。
我懦弱,後悔沒能挺過去。悔死我了呀!
我入黨快滿十年了,如果褚鷹沒有出現在我生活裡,該多好啊。
黨這麼信任我,還準備提名我當代表去參加開國典禮。我現在活著,比死還難受啊!
你就聽舅舅最後一句吧。我不想被五花大綁押上公審大會。
我提心吊膽的過了大半年,知道我心裡有多苦嗎?
他見陸萍悲痛欲絕,轉而對老魯說:
“邵長景,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我不是心甘情願要當叛徒,是被褚鷹逼的呀!”
“我求求你,今天的事就讓它過去。我不說你是叛徒,你帶陸萍走。”
“我也死心踏地的跟黨走。我會用實際行動,向犧牲的同志們贖罪。怎麼樣?”
老魯師傅哼一聲:
“哼!戚本楷,你算盤打得不錯。”
“那我問你,你就不怕褚鷹手下繼續拿陸萍和你家人要挾嗎?”
戚本楷直搖頭,說:
“我不怕了,我的事只有褚鷹跟張東景知道,這二人已不在了。”
“現在是人民的天下。不管有多少特務,都是兔子尾巴長不了。”
“我相信政府會保護他們的。陸萍有你保護,我放心。”
“有哪個再敢威脅我,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老魯師傅說:
“戚本楷,你有這個態度,我們就能談下去了。實話告訴你,我剛才算了一筆賬。”
“殺了你,為死難同志報仇,應該。但拿你一條命,抵犧牲的十條命,不划算。”
“我知道你愛點面子,看在陸萍的份上。實身處地為你想,你得拿百名特務,或更多來償還。”
戚本楷聽罷搖頭,嘆道:
“殺幾個特務,我能辦到。殺那麼多,我辦不到。”
老魯師傅提醒道:
“憑你靈活的腦子,我相信你能辦得到。”
戚本楷茫然一會,驚詫的問:
“你意思,讓我給你們提供情報?”
老魯師傅點頭,說了以下意思。
讓你拿著槍去跟特務拼殺,最多隻能一命抵一命。
但你一個情報,可以救活更多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邵長景,我不習慣你這樣的談話。既要我償命,又要我救人,啥意思呀?你們要救誰?
你同夥中有你這種心思的不在少數,所謂的黨國大勢已去,有點頭腦的都能想清楚。
他們大多數被保密局欺騙、矇蔽,不清楚我黨優待俘虜政策。
有的像你一樣被脅迫,內心裡已不想與人民政府為敵了。
真正冥頑不化的畢竟是極少數,就那麼幾個。
你若能從中做點有利於政府的事,讓他們投誠。你立功,他活命,豈不皆大歡喜?
我這樣說並不是讓你去宣傳我黨政策,而是透過你的情報,有利於我們抓俘虜。
所以,只要你努力,肯定能救他們。
戚本楷很為難,低頭嘀咕:
“話是有道理,既然有脅迫成分,抓俘他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保密局撤退前做了不少準備工作,組織嚴密。相互監控,甚至還有株連紀律。”
“想一次性的解決問題,不可能。還有不少老牌特務很早就失蹤了,有的還是異地潛伏。”
“聽褚鷹說,他們組織內部秘密。許多高官都不清楚,很難挖得出來。”
“此外,我想問,若照你的意思去做,我的結局是什麼?能告訴我嗎?”
老魯師傅聽罷,正告道:
“我想這個問題你自己就能回答。你參加革命十幾年了,我黨的政策你是清楚的。”
“你最終結果會咋樣,我不敢保證,也保證不了。但起碼比現在押你上審判臺,好得多。”
“我能做的,就是幫助你。因為你的懦弱,犧牲了那麼多的同志,我想你心裡也愧疚。”
“即使沒有現在這回事,你一輩子會背上沉重十字架。我說的對嗎?”
戚本楷長嘆一口氣,幽幽的說:
“長景同……,我想了解你現在準備把我怎麼樣?是放我回去,還是關起來?”
老魯師傅勸道:
“你要聽我的勸告,為陸萍著想,馬上輕輕鬆鬆去鎮軍管會。有領導單獨跟你談。”
“談成了,你回去上你的班。當你的校長,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那行,現在就走嗎?”戚本楷問。
“是的,有請李副連長。”
“陸萍,你跟李副連長陪你舅舅去軍管會。不要將情緒寫在臉上。”
李小滿從老魯裡間出來,拉著臉呵斥:“走吧!”
戚本楷見李小滿從裡間出來,驚駭之餘,瞥一眼外甥女,微微點頭。
陸萍欲出門,又情緒複雜的回頭盯一眼坐椅上的老魯師傅。
老魯師傅又招呼李小滿:
“哎,李副連長,對戚校長客氣一點,拉著臉給誰看啊?路上要有說有笑哦。”
“你以為戚校長來鎮裡,特務不知道?放鬆一點嘛。”
幾人出門,柳蕙扶著老魯師傅從裡間出來。
椅上的肖秉義拉下偽裝,正得意以無比注視著她。那神態彷彿在問:怎麼樣?
柳蕙經歷了剛才肖秉義自導自演的獨角戲,心裡十分感慨。
她沒想到他天生就是演員,演得竟然那麼逼真。
更驚訝他對戚本楷情況,掌握的這麼多。
她在裡間,邊聽外面的動靜,邊回想三人上馬後,肖秉義悄悄跟她透露之想法。
她當時對肖秉義“狸貓換太子”計策能否成功,持懷疑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