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早晚溫差大的讓人難以適應,吳念返校後沒幾天就感冒了,走到哪裡都戴著口罩,熬了幾天連胃口也變得很差,鄰床的趙一楠拉著她去醫務室開了幾盒藥,回來吃了兩天也沒什麼效果,咳嗽頭痛嗓子痛一樣沒好,每天都昏昏沉沉的,滿是睏意。
就這樣湊合了十來天,最後還是免疫力立了功,味覺完全恢復的那一刻,吳念抱著一碗炸醬麵吃了個精光,趙一楠坐在對面邊拍手邊說“活過來了,我們小千金可算是活過來了!”
經歷了一場感冒,吳念越發覺得自己不中用,之前看中醫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氣血虛,但不知道會這麼虛,於是,她開始夜跑,每晚睡覺之前都會去操場跑步,趙一楠剛開始也跟著跑兩圈,後來直接成了觀眾,再後來索性就不去了,她說操場上情侶太多,看多了會想男人。
趙一楠有男朋友,像是待她很好,從開學之後她的快遞都沒怎麼斷過,可趙一楠總說烤鴨到手之前最香,吃到嘴裡就膩了,她像是把異地戀看得很通透,不主動找男朋友,但也不拒絕煲電話粥,她認真得享受著,也理智得應對著,大有一種“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灑脫。
十一月的銀杏樹美得不像話,落葉漸漸鋪滿了地,夜裡的風將這些落葉吹得到處都是,像是怎麼掃都掃不完...
可成都的秋天太短了,眨眼間就消失了,雪在一夜之間讓校園變了景色,那是成都的第一場雪,吳念在一顆大石頭上呆坐了很久很久,帶著寒意的風吹得她涼透了,指間接觸到冰冷的石面,手感粗糙卻讓她想起媽媽的墓碑,今年冬天,吳念心中的墓碑又多了一座...
李之雅很久不打影片電話了,只是在微信上叮囑她多穿衣服,好好吃飯,有時安靜得像是將她忘記了,吳念並不多問,彷彿入了深山,一心只讀聖賢書。
週末,趙一楠拉著吳念去拿快遞,正好吃完晚飯消消食,兩個小姑娘取了快遞蹲在路邊拆,趙一楠隨身裝著小刀,拆快遞已經成為習慣,箱子裡有幾盒茶葉,她愛喝茶,茶葉下面是一條圍巾和一雙手套,最下面是一個粉色的暖水袋,趙一楠撇著嘴埋怨“說了不喜歡粉色還買粉色,蠢貨!”
趙一楠長相和打扮都有些中性,喜歡的顏色也是些灰黑色之類的暗調,她把粉色的暖水袋塞給吳念說“送你了”。
吳念摸著軟乎乎的暖水袋問“你捨得?”
“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沒什麼捨不得,你放心用,這樣我鑽你被窩的時候就不怕涼了。”
趙一楠愛鑽吳念被窩,又總嫌被窩涼,吳念體寒,被窩前半夜還好,後半夜直接涼一半,下半部分永遠是冰涼的,吳念半蜷著雙腿睡,也有些習慣了。
吳念淺淺地笑,說“那我每天把它抱在懷裡,你可不要生氣...”
“你就是把他本人抱在懷裡,我也沒意見!”趙一楠蹲在地上哈哈大笑,絲毫不在意過路人的眼光。
吳念手裡揉捏著那個暖水袋,短短的絨毛摸起來舒服極了,抬眼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晚上起了霧,她看不太真切,可是心跳卻失控地急了些,那身形太像了...
呆滯間,手機震動了一下,頂端彈出兩個字“過來”。
她又呆呆地看過去,眼神直直的,低聲說“你先回吧,我哥來了。”
“你還有哥哥?在哪裡?”趙一楠站起來左顧右看,眼睛亂轉。
吳念丟下暖水袋緩緩起身,抬手指了指馬路對面,彷彿自己也還沒反應過來。
趙一楠推了她一下“那你快去。”
直到腳步越走越近,她才看清楚周禮的臉,他真的來了!
四周明明是冰冷的風,她的後背卻一陣陣發熱,震驚之餘,她壓著情緒問“膽子這麼大?敢一個人上高速!”
眼前人口中吐出一團白,分不清是煙霧還是哈氣,他站在原地緩緩張開雙臂“過來!”
簡單的兩個字從周禮嘴裡講出來,像是要搭進去半條命,吳念一動不動,眼神裡還帶著責怪。
畢竟是校門口,任誰走過都會多看幾眼,吳念只好開啟車門坐了進去,車裡開著暖氣暖和極了,還有一股熟悉的香氣,周禮從車前慢慢繞過來,也跟著鑽進車裡,還沒開口倒是先按下了鎖車鍵。
這種下意識的動作總會讓吳唸的心“咯噔”一下,在周禮面前,自己永遠像是獵物,一旦走近,第一時間就被切斷了退路!
她輕舒一口氣,有少許無奈的情緒,卻還是拿出手機給他找酒店,邊看邊說“先住下,明天再回。”
“你帶身份證了嗎?”
吳念搖頭“要本人身份證才可以。”
“我是說,你陪陪我...”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吳念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她轉頭看向周禮說“你再胡鬧,我就不管你了。”
她的眼神沒有絲毫扭捏,直白且淡漠。
周禮移開視線,探著身子給她繫好了安全帶,討好地問“那我一會再把你送回來,好不好?”
“你可以導航,不需要我。”她不打算陪他去找酒店。
“你可真狠心,阿念~”
只有趙一楠喜歡喊她阿念...
車子還是慢慢起步了,周禮在給她系安全帶的那一刻,就沒打算讓她下車,更何況他早就鎖了車門。
吳念也不再說話,車內舒適的座椅和溫度讓她的思考都慢了下來,兩個人再見,意外地少了些生分,倒滋生出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她很敏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微妙的轉變...
周禮隨意找了一家酒店,留了兩個字就下了車,他說“等著!”警告性十足。
吳念坐在車裡等,期間給趙一楠發了條微信,讓她幫忙去洗衣房收一下衣服,這個時間趙一楠估計正忙著打遊戲,並沒有回覆。
很快,周禮就拿著房卡回來了,他往車前隨意一丟,側身問道“有煙嗎?”他的煙抽完了,還沒來得及買。
吳念搖搖頭說“戒了...”
周禮聽後盯著她看,他說“你的話只能信三分!你自己拿出來,還是我來找?”
這哪是信三分,分明是零信任!
吳念解開了胸前的兩顆釦子,從內裡的口袋裡掏出煙和火機遞給他,她只是不想周禮拿捏她太多把柄。
“先去吃口飯,我還沒吃飯。”周禮點了一支她的煙開口。
“我不經常出來,不熟悉。”吳念推脫。
周禮笑出聲,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機“打火機都是酒吧的logo,你說你不熟悉....”
她其實說得也是實話,除了幾個固定的場所,其他地方真的不熟悉。
最後,吳念還是帶他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麵館,可週禮也只是簡單吃了幾口,有些浪費,吳念推了推他面前的碗勸道“再吃一些。”
周禮說“你留下陪我,我湯都喝完。”
他的飲食一直不規律,再加上常年不吃早飯,胃痛早就是老毛病了,最近也一直在斷斷續續吃著胃藥。
吳念只當他胡鬧,冷聲回道“那你餓著吧!”
兩個人再從店裡走出來的時候,吳念站在門口迷了方向,一時忘記了車的位置,她只好開啟導航,周禮站在一旁無奈地看著她問“導航知道車停哪兒了?”
“先找到北啊,我們從北門進來的...”
小姑娘邊轉圈邊嘀咕,聲調軟軟的,一臉茫然卻又極其認真,周禮看得心癢,拿走了她手裡的手機丟進了自己的口袋,握緊她的手就往右方走。
他刻意將車停在了星巴克旁邊,就是為了好找。
坐進車裡,周禮開啟暖氣後點了一支菸,車窗開了一個小口,冷風鑽進來打亂了車內的暖意,濃濃的煙味順著風撒在吳唸的身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你今天來,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
聯想到李之雅前一段時間的反常,她的心揪了揪,卻也不敢瞎想,只能愣愣得等著周禮的回話。
“沒事…”
既然沒事,吳念也不再追問,她看了一眼螢幕上的時間說“我該回去了。”
周禮看向她反問“你所說的家裡,包括我嗎?”
按道理來講,肯定是包括的,吳念卻沒正面回答,她說“如果家裡有事,別瞞著我。”
“那你可有事瞞著我?”微弱的光影下,煙霧緩緩飄動,周禮盯上吳唸的眼睛,彷彿這並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句提醒。
面對這樣的周禮,吳唸的第一反應總是心慌,因為她從未做到坦誠相待,一個個謊言搭在兩個人之間,周禮永遠過不來,哪怕他不停地拆,可總也拆不完!
她沒接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周禮輕笑一聲將火星丟出窗外,回去的路上車裡放起了歌,一首接一首,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直到快接近校門口了,周禮才微微減了車速說“去西門吧,離你宿舍近。”
怪不得他會等在西門,吳念愣了愣神又問“你還沒說你來做什麼?”
還是那個問題。
周禮提前停了車,離西門口還有點距離,他歪頭示意後排“來送東西。”
吳念沒回頭看,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你安生休息,別任性,開夜車不安全,明天再回去。”
她像是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
周禮聽後看向她,眼睛慢慢眨啊眨,問道“這個時候熄火,別人會不會以為我們是在做壞事...”
沒等吳念反應,車子瞬間就熄火了,他剛剛確認了她唇的位置,很準確地貼了上去,一隻手捏緊了她的下巴不讓躲,輕蹭之間緩緩開口“敢咬我...今晚...就別回去了...”
話音剛落,他的吻就加重了些,含住她溫熱的唇瓣吮吸,總覺得不夠,便會時不時輕咬幾下,吳念掰不動她的手就將雙手抵他的肩膀,他喜歡吳唸的手在他身上用力,像是一場情事,這種想法是瘋狂的,可他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吳念被吻得氣喘吁吁,藉著微弱的光還是給了他一巴掌“周禮,你別逼我...”
這是她第一次動手,微紅的眼尾瞬間就掉出淚,緩緩垂下的手也在暗暗發抖。
周禮用手背擦去她臉上的淚“我捱打,你哭什麼。”
他湊過去道歉“怪我,你再打我幾下,解解氣,看你這樣哭,我難受死了!”
還有二十分鐘宿舍就關門了,吳念很快收了情緒,帶著哭腔說“到酒店了給我發個圖片,別騙我...”
周禮從後座拿起盒子放在她手裡說“走吧,好阿念。”
好阿念,又是趙一楠的口頭禪...
吳念抱著盒子下了車,直到走到西門口才回頭看了一眼,車還在原地,彷彿知道她在看,閃了下燈,她轉身走了進去,宿舍還有十分鐘左右就要關門了。
盒子沉甸甸的,趙一楠邊晃邊嘀咕“怎麼一股塑膠味,不對,是油漆味,是你親哥嗎?不會送什麼死東西嚇你吧?”
趙一楠有個親哥,在她十五歲生日的時候,往她鞋裡放了一隻死老鼠,把她嚇得去廚房找刀,愣是把親哥追出小區,最後還是被小區門口的保安攔下了...
拆了三層包裝紙才看到盒子的本來面貌,是個淺藍色的禮盒,趙一楠看了吳念一眼問“我真開了啊,要不,我拿到陽臺去開?”
吳念搖搖頭說“沒事,開啟吧。”
開啟之後發現是檯膝上型電腦,趙一楠撇了撇嘴說“剛剛我晃得太厲害了,你快開啟檢查一下,你哥對你還挺好。”
吳念小聲回了句“表哥”。
“表哥?少見啊,你表哥比我親哥還好。”
電腦估計早就被驗貨了,開啟之後屏保都是家裡客廳的模樣,點進去之後是一個大大的“念”字,趙一楠站在旁邊,臉上的表情逐漸有些扭曲,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你表哥,不能是暗戀你吧,這...這...這...禁忌之戀是沒有結果的。”
吳念沒接她的話,扭頭反問道“你為什麼總喊我阿念?”
趙一楠臉上的表情收得很快“你不喜歡?這樣顯得我們關係親近啊。”
吳念沒再說話,想不通為什麼周禮會突然改了稱呼。
...
周禮回到酒店給吳念發了一張照片,是酒店房間的門,門上有房間號,吳念回了一個“嗯”。
沒多久,他又發來了很多照片,有浴缸,有一對洗漱杯,有一雙拖鞋,甚至還有房間裡那張大床,吳念有些無語,不再理他。
隔天早上八點有課,整個宿舍都是哀鳴聲,吳念洗漱完坐在座位上等趙一楠,開啟手機才看到微信有一條未讀資訊,還是周禮發的。
“生日快樂,19歲的念念還是我的!”時間是凌晨十二點整。
好像是從她十四歲開始吧,生日早已不再歡喜,她要吹兩次蠟燭,吃雙份甜膩的蛋糕...
周禮為她的生日而來,當面卻隻字未提,他將吳唸的心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除了愛佔她便宜之外,周禮這個人,真的很好。